第一百七十一章 此后如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在李晞青跟万夔死后,两个门派之间就这件事进行了讨论,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双方都有过错,但错头已经死了,人也已经死了,再来讨要个说法,也只等出去天门镇后,由双方的掌权者进行扯皮。
反正,万兽宗的连长老,是不想将自己置身在李家的怒火之下的,现在李晞晏也同意这个决断,对他而言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李忠宏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暴起伤人,要不是李晞晏出手拦住,纵使不会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他看着被喝止住的李忠宏,心中很是怨恨,但碍于李家的势力与地位,他只能忍耐,陪着笑的道,“无妨无妨,我这不是没事么,李长老也是爱孙心切,我能理解的,我能理解的。”
本来,李忠宏都只能继续忍下去了,没想到,对方的这句话瞬间将他的怒火又勾了起来,他再提起一掌向前打去,这次,李言没有出手,而是李晞晏直接用十一境的修为将他彻底压制住,冷声道,“来人,长老累了,带他下去休息。”
同行的人听到后赶紧上前,将被封住了灵力与嘴巴的李长老带了下去。
其他两名长老见此,虽有心帮忙,但看着一身气势的李晞晏,他们也只好装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李晞晏朝连长老道,“天山李家会静候万兽宗的到来!”
说完,便带着李家的人登上了船。
六大宗的长老在登船前,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天门镇,心中皆是感慨万千,黄长老不知在想什么,总归不是她以前的样子。
陈长老看了她一眼,叹道,“我们这次可真是亏大了。”
黄长老收起了她的性子,她冷声的回道,“是亏大了,但真的是所有人都亏了吗?我看未必吧!”
这话说的很是含糊不明,可稍微想想,就能知道没亏的人是谁。
那么,这些没亏的人,又是与天门镇有什么关系呢?或者说,与这件事的幕后推手,临道人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话到这里就结束了,但随着她的提醒,有心人自然会放一个心眼在这件事上,没有人想到,就是这么一件小事,竟然在以后掀起滔天巨浪。
天门镇的人,还是到场了。
只是,在他们心中,却不再是对外面的人那么热切,他们的心境也发生了变化。
若说,之前是欢迎外面的人来,那么,这次便是想将外面的人的样子给深深烙印在脑海之中,只等着以后,好将这些事给记录传承下去,让后人记住,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外来的文明,也不见得是好的,他们的到来,除了可能是福禄,也更有可能是灾难。
这是一场无声的送别,也是一场痛心疾首的纪念。
张鹤伦站在城墙之上,看着远去的帆船,他的心中也是感慨无比,而后看了一眼下方的人群,若有所思的笑道,“临道人,这也是你的目的之一吗?想让天门镇的人不再将希望寄托与外人,给他们修行的可能,也给了他们改变的动机。让天门镇的人成为修行界一股新的力量吗?”
他的话说完,从遥远的海面上吹来一阵海风,似是一种无声的回应。
等到了那些人彻底走后,张鹤伦将神识都在天门镇扫视一番,确认并没有外面的人了,他便无声无息的消失了,等他再出现的时候,赫然在又一观的门口。
他敲门敲的很有规律,先三下,再五下,最后再两下,门便突然开了。
他心下道,“果然,临道人的弟子,又怎么会轻易去死!”
张鹤伦泰然自若的进去后,门便自然的关上了,外院并没有人,很是静谧,除了大堂上点燃着的那盏灯,没有一点的生机一样。
又一观他不是没有来过,但也仅仅是来过两次,每次来的感觉都不同。
第一次来的时候,他记得是一个雨天,但在又一观的世界里,连下的雨都仿佛有了生机,充满着灵气。
第二次来的时候,是一个静谧的夜晚,星空的星光投射在又一观里,让空间都有了实体,呈现出不同的景貌,也是那一个夜晚,他对空间之道,有了更深的了解,并在他修行之路上,又前进了一小步。
这是第三次!
第三次不同于之前的两次,他没有从又一观这里感觉到什么力量,但也不同于外界的平淡,而是一种深沉的死寂,仿若,这片天地的大道,都陷入了沉睡中,没有一点醒转的迹象。
他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而引起的。但现在又一观里只有李余跟沈棠,能够引起此等变故的,再没有第三个人了。
李余带着沈棠从内院走来,问道,“他们竟然走的这么早?”
张鹤伦没有回答,只笑道,“我还没喝茶呢,就要先回答你的问题了?”
他的话刚落,就自顾自踏步走进了大堂。大堂的陈设一如以往,并没有因为临道人的离开而有什么变化。
他的目光看向那盏灯,转过头问李余,“这盏灯是常年都亮着吗?”
李余笑道,“我的问题你都没答,凭什么认为我会回答你的问题!”
张鹤伦也不等他邀请自己坐下,自己就自顾自的坐下去了。他看着站在门口的李余,一脸和蔼的道,“你师父已经不在了,你又能拿我如何?”
沈棠跟在李余的后面,她听着他们的话,面上虽然不显,但心中也开始替李余紧张起来,她不知道一向温和的张城主,为什么今天会感觉剑拔弩张,很明显不好相处的样子!
但李余此时没有动作,她也不好在张城主面前露怯,不然,丢脸事小,影响李余事大。
李余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她带着沈棠朝张鹤伦对面的位置上落座,道,“是你来找的我,不是我去找的你,所以,是你有求于我,不是我有求于你。”他的话说完,又挑眉道,“而且,谁说我师父不在了,我就能任人欺负的了?”
李余的话刚说完,整个大堂便开始陷入了一阵永恒的死寂中,在这种死寂中,没有大道的流动,没有灵气,没有生机,他们坐在这里,都仿若是虚无的存在,连物都不算!
张鹤伦心中冷汗直流,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四周的景象没有发生任何的改变,还是同样的屋子,同样的装饰,连人都是一样的,但他就觉得自己不存在了,现在看到的,与其说是他们,不如说是过往存在的痕迹。
这种感觉很是奇特,他没想到自己明明有当下时空的意识,却又跳脱出了当下时空,来到了一处虚无之境。要形容的话,也只能说,他的身体,他的神识,他的灵魂,都在另一个维度,可两个维度之间却又被一种特殊的力量紧紧缠绕,让他能感受到其中的变化与不同。
这时,他看向大堂正前方画像下的那盏灯,发现那盏灯此时的焰火已经不再是明亮的了,而是一种诡异的黑色。
是的,这就是黑色的焰火。
极致的黑,与周围极致的明亮,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一切都看起来好像海中浮现的泡沫,只要轻轻一触,就会炸裂。
“现在,你还觉得你是绝对不会输的了吗?”李余替自己倒了一杯茶,道。
李余的话音刚落,刚才给张鹤伦的感觉就荡然无存了,若不是李余真的喝了一杯茶,他都要怀疑刚才经历的到底是真是假了。
张鹤伦声音晦涩的问道,“这是临道人的道?”
李余摇头道,“不是!”
张鹤伦又问道,“那这是?”
李余看向那盏灯,道,“是那盏灯的道!”
张鹤伦没有再问下去了,他知道再问,对方会不会说是一回事,自己能不能理解又是另一回事了。为了不要自取其辱,他还是住嘴吧,虽然他很好奇,到底那盏灯的道,又是什么?
不过,他还是可以问其他的,“这是盏什么灯?”
李余想起自己问临道人的时候,道人当时摸着他的头答道,“这叫永夜灯。是一片死寂的宇宙形成的。”
李余当时好奇的看着那盏灯,问道,“既然是永夜,那应该是很黑的啊,为什么它还能被点亮呢?”
临道人和蔼的笑着道,“因为,再黑的夜,可只要自己是光,也能点亮长昼。”
而后,临道人带着他坐在长廊下,看着夜晚的星空,低沉又清明的朝李余,朝天地万物道,“我希望,天下之人都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
李余听后,有点明白的问道,“那如果没有炬火呢?”
临道人笑着看向他,道,“此后如竟没有炬火:那我便是唯一的光。倘若有了炬火,出了太阳,我们自然心悦诚服的消失。不但毫无不平,而且还要随喜赞美这炬火或太阳;因为他照了人类,连我都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