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凝霜好奇,凑前一看,这方形牌花纹古朴,其上小篆刻着一个“令”字。
她大喜过望:“原来令牌就藏在这剑中?”看来自己真无意中立了个大功,难怪傅天霁会同意带她回蜀门呢!
傅天霁没说话,伸手取过她怀中那两把剑,一运灵力,一层冰霜登时覆盖整把剑,再一声脆响,两把剑连同冰霜一起,粉碎了个彻底,冰屑散在空气中。
风凝霜瞠目结舌。
这什么操作?这可是她花大力气取出来的两把剑啊,她还指望着要拿这两把剑去与掌门邀功呢。这坨臭冰块二话不说就毁了?暴殄天物啊!
傅天霁仰望漫天飞舞的冰屑,淡淡地说:“人在,剑在。人陨,剑亡。不必可惜。”
风凝霜内心恼怒,反驳道:“人没了,不是更应该把东西留下来做纪念吗?”
她随身就带着娘亲在世用来梳头的一把梳子,谁要毁了她的梳子,她能跟他拼命!
傅天霁忽然转过身来,琉璃色的眼眸扫向她,风凝霜刚一触及这双眼睛,双脚没来由地一抖。
这双眼眸和方才绝不一样,望向她时充满了严厉、冷酷......总之是她看不明白的眼神,里面甚至还有怒火炽烈燃烧着。
她不懂,但她偏是吃软不吃硬的,面对这样严苛的目光,她反倒直起了腰杆,瞪回去。
两人就这样互相瞪着,风凝霜睁得眼睛都酸疼了,愣是不眨一下。哼,比对视是吧?我能怕?
僵持之中,傅天霁突然朝她迈近一步,他本就生得高大,这样一靠近,就像冰山临到面前。
面对这强大迫人的气势,风凝霜到底还是承受不住,后退了半步。正好后面便是一棵大树,她的后背重重地撞在粗糙的树干上,疼得呲了口凉气。
“你...你干嘛?”风凝霜沉不住气了,“有话就说,老瞪我干嘛?”
傅天霁收住脚步,盯着她,冷声说:“为何擅自去闯藏剑阁?”
风凝霜咕囔:“问这干嘛?反正不是成功拿回令牌了么?”
一股更为严寒的气息,陡然从傅天霁身上散发出来,风凝霜被冰得打了个寒颤,不由得抱起双臂,甚为费解。
他是救了她,可她也帮忙夺回了蜀门令牌啊。这也算...扯平了吧?为何他如此生气?
难道是因为自己先他一步,取回了那两把剑,所以让他感到尊严受挫?
嗯,八九不离十了,面子问题。
她打了个哈哈,锤了一下傅天霁的肩膀:“哎呀,傅大侠你别这样。我这只是误打误撞,要说厉害,肯定是傅上仙你厉害啊!要不是你及时赶来啊,我现在肯定被摆上摊儿了。”
傅天霁皱了皱眉头,“什么意思?”
“被那剑网削成肉泥啊。”风凝霜积极地比着手势,“馍馍一包,可不就成了肉夹馍,被摆上摊儿叫卖了么?”
沉寂。
一阵寒风吹过。
傅天霁一动不动,风凝霜强笑道:“这笑话好像有点冷吼......”
话音刚落,傅天霁眼眸中忽似闪过一丝哀伤。
她愣了愣,不会吧?是不是这个笑话太血腥了,叫他于心不忍了?不对,这可是一块无情的冰块,怎会因为这个哀伤?
他突然转过身,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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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给她一百个脑子,都猜不到此刻他心中所想。
她这样贸然闯入灵剑山庄,那魅魔通过谢缙的眼睛,也肯定瞧见了她。
一年四季,一日三餐,草满池塘水满陂, 山衔落日浸寒漪——那些他原本想为她准备的平静生活,已不复存在。
他只能选择将她带在身边,带回蜀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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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茉莉小径。
龙叔听罢傅天霁所说,倒吸一口凉气:“魅魔也出现了?这样一来,四大妖王有两位已现身。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不管目的是什么,都是冲着我蜀门而来的。你且留意着,若有什么动静,第一时间派人告知我。”傅天霁道。
龙叔赶忙问:“你是要回去了?”
傅天霁:“这一趟出来太久,是该回去了。明日午时便启程。”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龙叔,“那丫头明日会随我一同回去。她受了点伤,这药,你寻个姑娘给她送去,就说药是你送的,别提我。”
龙叔接过来,没忘打趣:“没想到咱傅上仙,也有这样暖心的一面?”
傅天霁一眼睨了过来,龙叔赶紧赔笑:“开玩笑开玩笑。您一贯孤标独步,简傲绝俗,飞遁鸣高......”
“行了。”傅天霁揉了揉眉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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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里,风凝霜忍着疼痛,将身上沾着血沫的衣裳一点点剥下,疼得直呲冷气。
房门敲响了,是个客栈里的姑娘,说是龙叔见她受伤了,给她送来点药。
她接过,打开嗅了嗅,是上好的止血药。药房里没几百贯铜钱,还真买不到的那种。
客栈的姑娘很是仔细地替她上了药,在她千恩万谢中,离去了。
风凝霜穿好衣服,往床上一躺,脑海里浮现出那坨臭冰块的脸庞。
却说这坨冰块在她说完那个冷笑话以后,一言不发往前走,走着走着忽然抛下一句话:你好好反省,我回去龙叔的客栈等你。
她愣了一下,还没摸得着头脑,他突然身形一闪,几个起跃间,消失在林间。
她被孤零零留在那树林里,走了大半天。待走回客栈,天全黑了。
“我反省你个大头鬼!”她想到这里,暗骂了两句。那荒郊野外的,他居然丢下她一个姑娘家,太没风度了。若说反省,她就该反省自己为什么那么弱小,如果她修仙有成,定与这坨冷漠的冰块打上一架,让他跪在她面前反省!
想着想着,眼皮越来越重,不知不觉就寻见周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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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暖阳攀上窗棱。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咦,身上好像不怎么疼了。
仔细一看,伤口竟然痊愈大半,这药真神奇,待她回去蜀山以后,好好研究里面的成份,也做出一样的。
想到回蜀山,她一个激灵——傅天霁这坨冰块,说话还算话不?别睡一觉起来,他就溜了。
窗外忽然飘来古怪的声音。似乎是......刨木屑的声音?
她披上外衣,三步并两步,跑入后院,跑过那茉莉花径,一眼就瞧见那头显眼的银白色的头发。
提着的一颗心,莫名地放松。
她走过去,看见傅天霁两指并拢,指尖寒气凛泛,像一片冰刃似的,将手中一块木头一片片削着,一把木剑正在他手中成形。
“收拾一下,半个时辰以后出发。”他头未抬,淡淡地说。
风凝霜喜不自胜,“那,我去叫个马车?”
话音刚落,她一拍自己脑袋瓜,风凝霜啊风凝霜,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修仙的人,坐什么马车啊?忒没想象力了。
“我们是坐灵鹰还是大雕?”她泛起星星眼,凑到傅天霁面前。
“你想多了。”傅天霁扬了扬手中的木剑,“带着你,只能御剑而回。”
好歹也是个蜀山的大人物啊,用个木剑会不会太寒酸?风凝霜大方地解下腰间的剑,“你早说嘛,这把剑就送给你了。还用得着削什么木剑么?”
傅天霁望着她手上那把花里胡哨的剑,脸上写满了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