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魔终于是离开了。
装着沉甸甸的幸福感和对未来的期盼,在“九州之主”的目送下袅袅娜娜的走了。
见这头越来越莫名其妙的雌性生物终于离去,向来古井无波的“九州之主”心中也感觉陡然轻松了很多。
在她离开之前,还发生了一件小插曲。
“九州之主”似乎后知后觉般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魅魔仿佛嗔怪般白了他一眼,道:“现在才记得问我的名字?”
若是知情识趣的,这时候定会顺着这话说些风趣幽默的,但“九州之主”对此却没有丝毫反应,眼神中一点波动都欠奉。
可见祂这般做态,反倒让魅魔整个身心都酥软了。
然后,她报出了一串晦涩难懂的深渊名,听她念出自身的深渊名,“九州之主”仿佛听到了隐隐流水之声。
祂皱了皱眉头,心中又默念了两边,那流水之声越发清晰。
再然后,祂发现,随着每一次念诵此名,魅魔体内便会有一股极其隐晦、又极其玄妙的波动微微扩散。
就连魅魔本身,对此都不甚了然。
但祂作为九州之主,虽然力量上还有天渊之别,可位格上却不比深渊世界低,所以,很容易就解读出这波动内隐藏的更深的奥秘。
注视那股波动,祂隐约之中,仿佛看到了一条细线,从莫名的虚空贯穿而来,进入魅魔体内。
而那根细线却非真的一缕线,却似一条贯穿古今未来的长河,在悄悄的静谧的流淌着。
祂很自然的便想到了深渊世界那条最特殊的、贯穿所有深渊层的无尽冥河。
所有深渊生物都是从中孕育而出,乃是一切深渊生物当之无愧的“母亲河”。
面前这头魅魔自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他们这些被送出深渊世界,进入本源小世界的有些特别。
若将深渊世界视为父,冥河视为母,那么这些前来本源小世界的深渊生物,就像是本来该在“母亲”怀中享受母爱呵护的孩子被父亲强行从“母亲”怀中夺走,一脚踢得远远的早早地就出去闯世界。
致使这些深渊生物与冥河之间的疏离。
但随着这些深渊生物不断成长,隐藏在他们血脉深处的、仿佛断流枯竭的冥河印记就会如受了雨露的种子般再次复苏,会越来越清晰,等待外出闯世界的游子再次归来,立刻就会重新得到浓浓的“母爱”。
而每一次念诵深渊之名,就如同在撩拨半昏半睡的冥河印记,次数多了,也会逐渐加强冥河与“游子”之间的关联——冥河的子女何其多,它很难注意到某一个体,可你若经常“拨电话”联系,次数多了,那被冥河记住的概率自然就会越来越大。
既已窥出其中玄奥,“九州之主”自然就要尽量避免魅魔再踩这坑,哪怕她未来不会再回深渊世界,这种事情该避免还是得尽量避免。
祂又仔细打量了那深植在其身心深处的冥河印记、波动源头,这里是自己的主场,所以,饶是这枚印记极为隐晦、潜藏也极深,但只要有心,还是能够将之剥离。
但稍微想了想,祂还是放弃了这种做法。
一来自己毕竟是生手,第一次尝试也难有十成把握,若是因此出了点状况,这头魅魔很可能就要倒大霉。
而且,无论成功还是失败,这样暴力拆除,都会引起另一端冥河乃至深渊世界的反应,后续会发生些什么,他也难以预料。
现在九州的事情已经够多,祂可不想节外生枝。
念头一动,祂想到了一个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在这冥河印记外围筑一圈篱笆,将其彻彻底底的围了起来。
祂心中又念了一遍魅魔的深渊之名,果然,那深植入其体内的冥河印记并没有任何反应,也再没有冥河异象出现。
但为确保万无一失,祂还是微微低垂下目光,看着近在咫尺,矮了祂一头的魅魔道:“这名以后你就别用了。”
“啊?”魅魔檀口微张,会说话的眼睛仿佛在问,为什么呀?
不过,虽然心有疑惑,她还是乖巧的应了一声,“嗯呐,可我以后叫什么呀?”
“九州之主”道:“叫什么都行,反正别再和深渊世界和冥河扯上关系就好。”
“啊!”
听了祂的回答,魅魔像是被一道惊雷击中,心思立刻通透起来。
本来就已经化了的心这一刻感觉又融化了百十遍,她心道,这就是一界之主的霸道么,连我在原世界残留的点点滴滴都要夺走。
这样蛮不讲理的做派,在某些雌性生物那里,可能讨不了好,甚至还会引来反感,可在她这头魅魔心里,却如全身过电一般,将她浑身上下都电得酥酥麻麻的。
“想好了吗?”
“九州之主”那依然没有丝毫情感的声音仿佛从天外传来,将她从某种玄妙之境中唤醒,她却觉得这比任何深情款款的私语呢喃更有杀伤力。
“那……那你觉得我该叫什么好呢?”她低垂着脑袋,音如蚊蚋。
“你说什么?”“九州之主”皱眉,让你重新取名,你问我的意见?!
魅魔忽然抬起了头,水汪汪的眸子狠狠剜了祂一眼,仿佛在说,我还说得不够明白吗?您这是要我不仅把心剖出来给您看,还得恭恭敬敬奉送到您嘴边呗?!
她娇嗔的轻哼了一声,才稍稍板起身子,让身体的曲线显得更加挺拔婀娜,这才微噘着嘴道:
“哼,我是说呀,大老爷您看着给奴家赐个名儿就好了,问我的意见干嘛?”
“九州之主”听得满脑子问号,你个深渊女魔头居然学起了炎夏古人说话,这到底是长了个什么脑子?
简直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但她话中意思祂倒是听得很明白,虽然感觉她的私名由自己来去,有些不妥当,但祂在与这头魅魔的互动中已经有些精疲力竭之感,实在不想继续这么牛头不对马嘴的聊下去,早结束早好。
于是也认真琢磨了一下,这才缓缓道:“那你以后就叫魅妖吧,内景仙天就叫魅欲妖天得了。”
祂其实很想说“干脆你以后就叫魅魔得了”,但即便是祂也觉得这多少有些敷衍,于是便改了一个字。
而且,这头魅魔今日的表现,与其说是“魔”,祂反倒觉得更近“妖”一点,妖里妖气,莫名其妙,怪异反常,不是妖是什么。
魅魔听了这话,眼神中的含水量似乎更足了,甚至伸出左手,尾指轻轻从唇上划过,说不会出妖娆妩媚,轻声道:“那我以后就叫魅妖了。”
说着眼神又轻剜祂一下,挺身往前凑了凑,吐气如兰道:“大老爷,您要不要再给我盖个戳啊?”
说着她的身子原地拧了起来,一点点将挺翘的后臀凑了上来,不仅如此,她还主动将自己的紧闭的神意念头敞开,把自己整个彻彻底底的奉送上来。
她微闭着眼,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可最终,等来的却是“啪”的一声脆响,“九州之主”没有一点怜香惜玉之意,一巴掌就拍到了她那距离自己最近的位置上,将又要贴上来的她直接拍飞出去,这才冷声道:“好了,既然一切都已经谈妥,你也该回去了。”
祂那不解风情的态度,不仅没让前魅魔、现魅妖着恼,反倒让她有了更多的脑补,并陷入更深的迷醉之中。
最后,她终是在祂强硬的态度下恋恋不舍的走了。
见她终于走了,“九州之主”也感觉浑身轻快了许多。
而姜不苦却已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祂的身边,和祂的目光一样,同样看着魅妖离去的方向。
“大家都说深渊世界充斥着混乱和背叛,穿越者在深渊世界的行动自由度较其他世界高很多,可唯独有两样东西不能奢望,一是善良,二是忠诚。
可我又听说,这并非绝对,一旦有恶魔甘心追随,能够将自己的一切献上,生死都能置之度外。
有人据此猜测,世界的特性有显性与隐性之分,我们能够直观体验到的是显性,我们无法直观体验到的是隐性。
世界呈现出了一面,并不代表只此一面。
这同样可以用阴阳双鱼、二元对立的观点来理解,凡事无绝对。
阳极生阴、阴极生阳,混乱之极有秩序、背叛之极也有忠诚。”
发呆中的“九州之主”忽地扭头看向低声聒噪的姜不苦,疑惑道:“你想说什么?”
看着明显感觉到他话里有话的“九州之主”,姜不苦其实很想问问,为什么你能轻易听出我话里有话,却对那头魅魔,哦,现在改叫魅妖的言语完全无感呢?
心中如此想着,他却笑着看向“九州之主”,道:
“我的意思是,我感觉你或许真能得到这头魅魔真心实意的忠诚……嗯,或许她这忠诚里会夹杂很多其他成分,但真心实意很可能会是真的!”
“九州之主”对此却一点也没觉得稀罕,魅妖忠不忠诚,真忠诚假忠诚,对祂并无任何影响。
祂反倒质疑起姜不苦这些判断的来源:
“我收到的有关深渊世界的资料怎么没有提及这些?……哦,好像因为都是传闻,没有一例实据,所以在提炼整合信息时将这部分剔除了,只收纳在传闻野史之中,里面充斥着大量类似的信息。”
而这些真假存疑的信息,“九州之主”在时会主动降低记忆和运算的优先级,甚至直接从自身记忆库中剔除掉,不然这种信息的存在本身很可能会妨碍到正确推演结果的产生。
姜不苦没有再在这事上纠缠,反而盯着“九州之主”看了一阵,恍然大悟道:“过于追求精确,或许就是你最大的毛病。”
这个发现让他有些欣慰。
说实话,这几次“九州之主”的擅作主张,猝不及防之下他确实有些着恼,可仔细一想,他又不得不承认,祂所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没有错,唯一的问题就是过于冰冷机械,抛弃了他个人的心思和立场,这并无不妥,本就是一界主宰该有的格局。
所以,再对比之前自己主管这一摊事的表现,他反倒觉得自己有种被全方位碾压的感觉,一界之主也做得极不合格、极不称职。
现在,经历了眼前一事,他却再没有了这层困扰,祂有祂的优点,我也有我的长处。
祂长在对海量确切信息的计算和推演,是搞管理搞后勤的一把好手,因为祂的实力始终与九州世界的体量规模呈正相关,所以,永远也不用担心祂的能力跟不上九州成长的脚步,其他方面祂或许还要慢慢适应,可唯独在做“九州之主”这件事上,乃是祂与生俱来的本能天赋。
但面对存疑信息、或者未知信息的处理上,祂就过于死板僵硬了,同样,在创造创新上,祂也非常的外行。
而这却是自己拿手的方面,至少,比“九州之主”拿手很多。
他没在与“九州之主”纠缠魅妖一事,只是道:
“她这事就算过去了……我知道,你在契约帛书里埋了不少的坑,不过,只要她不作妖,你也不要过分为难她,生在那样的氛围里能够长成这样已经很难得了。”
“九州之主”扭头道:“那以后与她接洽之事就交由你来办?”
姜不苦立刻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道:
“不不不,我可应付不来,你才是她的克星……若非是你,你以为她真会这么傻吗?
魅魔之名其实浪得虚名,知道世间有种最恐怖的感知力是什么吗?
雌性生物的直觉!
那是没有一点道理可讲的!
作为此道的集大成者,她在这方面的能力自不用说,她既然已经对你有了特别的感觉,下次若换了我,无论我伪装得多像,她都会立刻反应过来。
她能立刻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到时别说好好合作,她能自己把自己给折腾死你信不信?
她死不死我无所谓,可今日这意外之喜,可就要功亏一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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