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返回了林文高中,这次没有惊动魏晋元,房小燕悄悄进入学校,以有事跟弟弟说的理由,把正在上体育课的房卫东叫了出来。
房卫东比房小燕小一岁多,如今不过十六岁,可却高了房小燕一个头,一脸憨厚,可能是受苏宁宁的事的影响,整个人情绪低落,无精打采。
程麦香怕他当着外人的面,不好意思跟姐姐说实话,于是拉着林嘉余主动离开两人,走到学校对面的小河边,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
因为离得远,程麦香根本听不见两人的对话,只是看到房小燕又气又急地指着他,似乎在骂他,没过多久,房卫**然震惊地抬起头,迷惘地瞧着姐姐,似乎是不能相信她的话。
过了良久,他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对房小燕讲了好一通,又低下了头。
姐弟俩说了好一阵子,房小燕才狠狠地一跺脚,拉着垂头丧气地房卫东走了过来。
房小燕眼中含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让程麦香心头一沉。
难不成,房卫东这孩子真的跟苏宁宁有了首尾,若真是这样,事情可就麻烦了。
房小燕欲言又止,林嘉余知道,当着他的面,有些事她不方便说,于是笑着对房卫东说,“走,小伙子,陪哥到一边走走。”
房小燕见林嘉余把弟弟带走了,这才含羞忍辱地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程麦香听完,简直哭笑不得。
原来,四月初的一个周末,房卫东照例从家里返回学校,没想到在一条小路上,撞见了小腿受伤的苏宁宁。
苏宁宁受伤严重,血流不止,无法行走,再加上那个地方前不巴村后不着店,房卫东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路上,自生自灭。
房卫东好心地背着她,想把她背到大路上,看找辆车把她送去医院,可还没走出几步,天降大雨,两人只得找了个地方暂时避雨。
原以为四月的雨下不了多久,可没想到那场雨下了几个钟头也没停,两人没法,只得在那里过了一夜。
房卫东是个老实孩子,给苏宁宁裹好伤后,就躲得她远远的,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自己身上只剩了一条短裤衩,而苏宁宁就趴在他的胸口睡。
房卫东吓了一跳,苏宁宁则一语不发,头也不回地就走了,本来他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半个月后,苏宁宁的父母就找上了房家。
房小燕眼中的泪水滚来滚去,呜咽着说,“麦子姐,你说,这个混账小子做了这么没脸的事,该怎么办啊?”
“小燕,你先别着急,你确定卫东那晚只是睡了一晚,醒了才发现苏宁宁趴在他身上?”程麦香问道。
“嗯,”房小燕点点头,可脸上顿时气愤不已,“可那也是跟人家姑娘睡了一晚啊,要不然人家怎么会怀孕了呢?”
程麦香简直又好气又好笑。
房卫东和苏宁宁这种睡,怎么能跟发生了关系的那种“睡”一样,被人诈到头上,还以为自己做了天大的恶事。
看来这两个孩子,还真是名副其实的老实孩子,根本不懂男女的那些事。
由此看来,国家的生理卫生教育,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程麦香拍拍她的肩膀,言简意赅地说,“走,去公安局,告这群骗子。”
房小燕立刻拉着她的手,哀求着说,“麦子姐,不能去,我弟弟做出这种事来……”
“你弟弟做什么了,我告诉你,你弟弟什么除了学雷锋做好事,其他什么也没做,他被人讹了,你这个做姐姐的,不该给他讨个公道吗?”
还不等房小燕说完,程麦香便噼里啪啦地打断了她。
程麦香几步来到林嘉余身边,低声跟他大概说了几句。
林嘉余好笑地看着房卫东,见他羞愧地低着头,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小伙子,你是个男人,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自己勇敢去面对,而不是像鸵鸟一样,把头往沙子里一扎,就以为什么事都没有了,然你的爸妈你的姐姐,都要为你收拾烂摊子,你自己说说,你心里过得去吗?”
房卫东这几天坚持住校,不肯回家,就是怕回到家,听爸妈的责骂,也怕看见姐姐的满脸的眼泪,他也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可他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一切,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小伙子,我告诉你,人生在世,要活的堂堂正正,心安理得,杀人不过头点地,做了什么事,就要抬头挺胸去承担责任,别人还会尊敬你佩服你,若是有了事就知道逃避,那这一辈子,你也别想做个顶天立地的人了。”
林嘉余慷慨激昂的话,显然起了作用。
房卫东原本颓丧的眼光,渐渐坚定起来,他挺直了身子,郑重地看着林嘉余,“林哥,我不会让我姐姐为我犯的错承担,你说吧,我该怎么做?”
“很简单,跟我们去公安局,老老实实把那晚发生的事,毫无保留地告诉警察,让他们来调查处理这件事。”林嘉余道。
房卫东点点头,“好,我跟你走。”
房小燕还想阻拦,倒是房卫东坚决地阻止了。
“姐,你不用劝我了,我想清楚了,事情是我做出来的,无论有什么后果,我都要去承担,不能用你的一辈子来赔,否则别说其他人,我自己一辈子都看不起我自己。”
程麦香轻轻地在房小燕耳边说,“你相信我,你弟弟不会有事的,只要他说实话,保管会好好的从公安局走出来的。”
房小燕慌乱得没了主意,只得跟着三人来到县公安局。
此时已经差不多四点了,公安局并没有多少人,四人一进门,门口的民警就问道,“同志,你们有什么事吗?”
还不等程麦香说什么,一旁房卫东抢先说,“公安同志,我来自首。”
程麦香扶额。
这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呢。
旁边一个民警霍然抬头,“你到底做了什么,要来自首。”
房卫东看了看一圈的人都在看着他,不禁难为情地搔搔头,低声说,“能找个房间单独说吗?”
两个民警见他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好歹也是个未成年人,确实不方便让他在大庭广众下交代罪行,于是把他带进了审讯室。
民警把三人拦在屋外,“你们三人不能进去,可以在外面看着。”
三人隔着玻璃,见房卫东低着头,正在一五一十地交代着自己的“罪行”,而对面的两个警察一个在讯问,一个则在记录。
“嘉余,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他根本没做任何事,反而让他以为他犯了错,鼓励他主动来公安局自首?”
这是程麦香一直想不通的,不过她明白,林嘉余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用意,是以也没有阻拦。
“这孩子太懦弱了,”林嘉余摇摇头,“我这么做,就是想让他明白,事情发生了,积极去面对,结果要比逃避好上百倍,而且很多事,也不是他想象的那样糟糕,反而逃避现实,才会有不可挽回的结果。”
这倒是真的。
房卫东一心认为自己犯了罪,鼓足勇气来自首,接受法律的制裁,可不久他就会明白,他根本不是什么罪犯,反而是受害者,这种戏剧性的反转,必然会让他一生难忘。
程麦香也相信,经过了此事,以后的人生道路上,无论再遇到什么事,房卫东也不会再逃避,而是会勇敢地对面对,去解决。
“更要紧的是,不告诉他真实情况,让他把所有的情况都说出来,这样的效果才真实,不会让警察怀疑他有所隐瞒。”
林嘉余偷偷笑着。
程麦香赞同地点头。
本来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有房卫东和苏宁宁知情,就算苏宁宁没有怀孕,她如果不怀好意,污蔑房卫东对他有不轨行为,只是没有得逞,房卫东也无法辩解。
反而房卫东主动来自首,把那晚的事说个清楚,让公安民警看明白房卫东就是个老实得不能再老实的孩子,苏宁宁再想往他身上泼脏水,就没那么容易了。
果然,两名民警听完了房卫东的话,又追问了几句,都捂着嘴笑了起来,一个民警走到他身边,见他一脸羞愧地低着头,拍拍他的肩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