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火车后加宁没有马上回家,她有点害怕小辕的追问,说实话他肯定会哭,加宁又不愿意对他撒谎,干脆等他睡了再回去。
加宁没有去什么店里,直接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来,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发呆。车站附近总是很热闹的,每天都上演着悲欢离合,因此人们脸上的表情也不尽相同,有高兴的,有悲伤的,有平静的,有冷漠的……
此时此刻,加宁的心里却只觉得悲凉。几年前因为跟羽东结婚,她错过了周轩,现在因为羽东受伤,她恐怕要再次跟周轩无缘了。一想到要失去周轩,加宁的心就一阵阵刺痛,她甚至有些恨任秋棠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己。想想就觉得奇怪,任秋棠,这个她原本并不认识的女人,竟然两次把她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加宁想:这一定是前世的孽缘。
晚上9点多钟,加宁回到家里,小辕果然已经睡了,宁欣呆坐在客厅里,也没有开电视,显然是在等加宁。
加宁一进门,宁欣就急切地问:“怎么样啊?”
加宁先把外套脱掉放好,又去卫生间洗了洗手,然后才坐到宁欣的身边说道:“很不好,羽东他……不能接受自己残疾的事实,脾气很坏,把自己锁在屋里不见人,我这次根本没见到他……”
光是听加宁说一说,宁欣就已经受不了了,眼泪哗哗地落下来。她抽出一张纸巾捂在眼睛上,哽咽着说:“可怜的孩子……”宁欣是很喜欢林羽东这个女婿的,一直把他当儿子看待,四年多的时间也培养出了深厚的感情,现在听到林羽东的悲惨境况,心里一时接受不了。
加宁把手放在宁欣腿上,劝道:“妈,别难过了,事情已经这样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想想以后该怎么办。”
宁欣抬起头,一双泪眼看着加宁问:“以后?你是……什么意思啊?”
“妈,我想跟羽东复婚,把他接回来好好照顾他。”加宁语气轻柔却无比坚定地说道。
宁欣了解加宁,以她的性子做出这种事也没什么奇怪,可现在还有一个周轩在等着她呢,在宁欣看来,周轩的性格虽然没有羽东讨喜,可他是加宁真正爱的人啊,为了羽东放弃周轩,加宁心里该多难受啊!
怔了半天,宁欣才说:“那……小周呢?”
加宁低下头,半晌说不出话,双手下意识揉搓着衬衣的下摆,眼泪啪嗒啪嗒落在腿上。
宁欣叹了口气说:“宁宁啊,妈知道你心肠好,跟羽东也有感情,可是你们毕竟已经离婚了,你不一定非得那样做,以后经常去看看他就好了啊……”
“妈……我做不到……你不知道现在羽东是个什么样的状态,我想帮他走出来……”
“唉,你这……那个,你先去洗澡吧,奔波了一天了,早点休息,这事你总要跟小周说的,到时候看看他是什么态度再说吧,总不能你说跟人家结婚就结婚,你说不结就不结了是吧?”
“好,妈,您也早点休息吧。”
洗完澡,加宁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她本来要想想该怎么跟周轩说的,可是一想就忍不住要哭,干脆把脑袋放空,什么都不想,即便这样,也还是没睡意。
手机提示有微信信息,加宁抓过手机,打开一看,是周轩发来的信息:今天一天都很忙,有点烦躁,大概是太想你了!
加宁把脸埋进枕头,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第二天一早,加宁肿着一双眼去上班,很多同事都问她怎么了,她只说是昨晚喝水喝多了,连对孙正仪都是这么说的。羽东的事她不想跟任何人说,因为不管跟谁说,肯定都会劝她跟周轩结婚,这看起来确实是最明智的选择,可加宁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
一个上午,加宁都心神不宁的,好几次下定决心要给周轩打电话,可是拿起电话心里又胆怯起来,她害怕周轩会难过,更害怕他会对自己说“我不会再等你了”。虽然加宁知道,如果选择了林羽东,就不能奢望周轩还会等她,可这话要是真的从周轩嘴里说出来,加宁觉得自己会崩溃的。
一直到午饭时间,加宁也没把电话打过去,同事们都出去吃午饭了,只有她还呆坐在那里。孙正仪出门前看到加宁还在,走过去拍了她一下说:“怎么不去吃饭啊?”
加宁这才回过神:“哦,孙姐,你先去吧,我马上去。”
“有心事?”
“没有。”
“那我先下去了,一定要吃饭啊!”
“嗯。”
孙正义走后,加宁又呆坐了一会儿,然后才下了楼。她实在没什么胃口,随便找了家面馆走了进去,点了一个小份的面,拿筷子在碗里挑来挑去,面都坨了也没吃几口。正准备付钱走人时,手机突然响起来,加宁吓得心差点跳出来,拿起手机一看却是艾琳。
加宁长出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喂,艾琳,有事吗?”
“我说加宁,你能不能别老是做傻事?”艾琳连招呼都不打,开门见山。
加宁马上明白了,问道:“我妈给你打电话了?”
“对,阿姨让我劝劝你。”
“艾琳,我知道你们肯定都觉得我挺傻的,那是因为你们都不知道林羽东曾经对我多好,有切身体会的只有我,所以我不能不管他。”
“就因为他曾经对你好,你就要为了他搭上自己的一生吗?最关键的是,这不只关系到你自己的一生,还有你妈和小辕,还有周轩,他们的一生也会因为你的这个决定而改变。你就算不考虑自己也得考虑一下周轩吧,他等你等得有多苦你不知道吗?好不容易等到今天,你却要去照顾别的男人,你忍心这样伤他吗?就算你不考虑周轩,总得考虑一下你妈吧,你家里现在上有老下有小,阿姨照顾孩子已经够辛苦了,还要再去照顾一个残疾人,他会有多累你想过吗?还有小辕,自己的亲生父亲就在眼前,却不能相认,他长大以后知道了这件事会有多痛苦你知道吗?”
艾琳的诘问让加宁无言以对,正因如此她的内心才更加痛苦,趴在面馆油腻腻的桌子上泣不成声。周围有人投来疑惑的目光,但都只看一眼便继续去吃面了,毕竟事不关己。
下午加宁请了假,但是也没回家,就在律所附近的一个小广场上坐着,把艾琳说的话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可想来想去她还是狠不下心来放弃林羽东。她觉得自己的选择可能会给妈妈带来生活上的困难,会让小辕和周轩伤心难过,可是羽东现在面临的却是活下去的希望!
太阳渐渐逼近地平线,加宁还是不想回家。
手机铃声从包里传出来,加宁拿出手机一看,是周轩。该来的总会来,加宁坚定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接通了电话。
“喂,加宁,下班了吧?有没有想我?”
周轩磁性的声音悠悠传来,加宁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忍住没哭出来。
没有等到加宁的回应,周轩继续问:“加宁,你在听吗?”
“我在听。”加宁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周轩察觉到加宁有些奇怪,又问道:“加宁,你没事吧?”
“周轩,对不起,我不能跟你结婚了……”说出这句话,加宁觉得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电话里周轩在焦急地追问着,可加宁无力去回答,匆忙挂断了电话。
周轩马上又打过来,加宁稳了稳情绪,按了接听。
“加宁,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你跟我说,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
加宁还从没听周轩说话这么着急过,这让她的心痛又加重了几分,可她还是说:“周轩,这件事……我们没办法一起面对,我只能跟你说……对不起……对不起……”
“你总该让我知道是什么事,莫名其妙的就……我不能接受,加宁,我们走到今天不容易,纵使有天大的事我也不想跟你分开!”
不知道为什么,羽东的事加宁对周轩说不出口,她只好又一次挂断了电话,并且把手机关了机。
加宁继续在小广场上坐着,哭了一阵又一阵,感觉自己的眼泪都快哭干了。
将近10点的时候,加宁才回到家。宁欣一脸焦急地问:“哎呦,你去哪了啊?手机怎么关机了呢?真急死我了!”
加宁这才想起来,她忘记告诉宁欣自己不回家吃饭了,连忙愧疚地说:“对不起妈,我忘了告诉你了。”
“你看看你这眼睛肿的,刚过了几天舒心日子,干嘛非要这么为难自己呢?”
“妈,我……已经跟周轩说了……”
“那,他是什么态度啊?”
“我没跟他说羽东的事……我说不出口……”
“那你怎么跟他说的啊?”
“我就说……不能跟他结婚了。”
“唉,你不说出个理由,他怎么会甘心呢,说不定明天就飞到上海来问你了!”
加宁慌乱地说:“妈,你帮我说好不好?现在就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别来了!”
宁欣眉头紧皱,满眼心疼,她虽然也想帮羽东,却不愿看到自己的女儿这样受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