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外面走走?”
陈星瞳提了一句。
“好。”
陈若澜欣然应允。
于是,陈星瞳领着陈若澜走出房间。
陈若澜好奇地打量着,原来这是一栋活动板房。蓝色彩钢板为骨架,夹心板中间似乎加了其他固化材料,所以在屋内的时候很难察觉与和氏住宅的差别。
远景也不是车水马龙的都市,而是郁郁葱葱的山林,只有挖掘机等施工设备,发动机突突突地传来声响。
“郊外?”陈若澜问。
“山里。”陈星瞳也不避讳,望向远处,有三三俩俩农民打扮的人在种地,“这里的原住民是16区的人类,为了躲避异鬼,在机缘之下来到这里。”
“那你们的人……”
“算是外来者,在双方协商之后,他们同意我们在这建造【避难所】。动工两年了,所以才到了你现在看到的这副模样。”
陈星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边带陈若澜走进户外的小道。
一栋一栋的活动板房之外,还有不少木屋,农炊的烟火从烟囱慢慢升腾而上,老化的石磨和犁具陈设一旁,与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自行车一起,像太阳底下小憩的退休干部。
偶尔见到一些肩扛兵器的人,他们也只是点头致意,早已习惯他们的存在。
“我倒是挺好奇,你们是怎么说服他们,放你们任意改造施工的?”
陈星瞳正想回答,却看见陈若澜盯着不远处的女人,她正低头给襁褓的婴儿喂着奶瓶。
女人眉眼低顺,表情娴静,发丝从耳边垂落,她抬手将发丝拢回,抬头正好对上陈若澜的视线,旋即,友好一笑。
陈若澜也露出微笑,点头朝她致意的同时,情不自禁地往前走去。
“好可爱。”她对着婴儿挤眉弄眼,用和语悄声叹道。
年轻的母亲微微一笑:“谢谢。”
“宝宝多大了?”
“三个多月了。”女人说话的时候,带上和氏惯用的点头礼。
“喔~他叫什么名字呀?”陈若澜想伸手,又怕凑近会吓着孩子。
“桐生,桐生贺太郎。”女人眉间温柔似水,目光所及都是婴儿初生的稚脸。
她比陈若澜大不了多少,正是摽梅之年(25)。
“玲奈小姐,打扰您了。”陈星瞳双手合十。
“哪里的话。”女人盈盈一笑,声音轻柔,“祁小姐是我们的恩人,没有您,小贺太郎就没有办法顺利降生到这个世界上,小须野就没有这么可爱的弟弟。”
“说起来,您先生呢?”陈若澜张望。
“咳,我带朋友走走,玲奈小姐回见。”陈星瞳强行打断,并拉走了陈若澜。
“嗯。”
女人仍是那副恬美的笑脸。
……
陈星瞳拉着陈若澜走出一段距离,才说:“玲奈小姐的丈夫被异鬼吃了,我们赶到的时候,她正值临盆,异鬼想试试新鲜婴儿,才留着她一命。”
陈若澜沉默,忍不住回头多望了那薄幸的女人。
“刚刚说到哪,你问他们怎么同意的是吧?”陈星瞳想岔开话题。
陈若澜回过头,自语道:“不用了,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弱小之人,能够得到庇护已经是万分幸运。
在这种压抑的都市生活和血色恐怖里,能留有一份净土,单靠他们自己是不可能的。
“我还以为你们的据点会是某件军火库里,一群大老爷们光着膀子擦拭兵器,头上带疤,叼着旱烟留着汗的那种。”
“切,那是佣兵,你别看我们叫《武装佣兵同盟会》,事实上,我们人数并不多,靠的是经营制度管理,你所谓的那些佣兵,只是我们名下的一些合作团伙,事实上并不等同。”
“唔……”陈若澜捻着下巴,“也就是说,你们是平台,或者更上层的统筹管理,底下的佣兵算是调遣的人手。”
“差不多。”
陈星瞳点头:“早期的时候,因为人类都是各自为战,一旦有利益驱使,管你自己人还是敌人,立马翻脸不认人,你也不可能真的让他们团结一致,所以吃了不少苦头。
“到后面选择核心层简化,通过控制高端精英战力,才消除臃肿低效等问题。
“只不过16区的同盟会分部在我之前遭到过毁灭性打击,休养生息很久都喘不过气,所以才从9区那边抽调人手。”
陈星瞳介绍。
“毕竟,能够在明面上站出来的人类高手不多了。”
她幽幽一叹。
“人类的高手,内耗特别严重,当武力成为决定因素的时候,奉行着‘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人就会把这种理念当做圭臬,久而久之很少人愿意做出头鸟。老一辈打压新人,新人不服气老顽固,这种事情司空见惯。
“相反的是,异鬼在这方面因为有数千年的累积,所以阶级有高低之分,反而很少出现大型内斗的情况。
“人类的发展和他们比起来,简直就是原地踏步,只有少数精英层坚持着抗衡,引领着无知无畏的普通人,在这个世界上活得如履薄冰。”
陈若澜和她一同走着,沉默不语。
异鬼的阶级社会,比起人类来说,似乎更有优越性,但这并非绝对。
“异鬼的世界也有异鬼的问题吧,比如阶级固化,高等贵族施压,低级血脉只能苟延残喘之类。”
她试着说。
陈星瞳用祁桐衫的脸庞,露出意味不明的嘲笑:
“你傻吧,异鬼的血脉再怎么低级,都是凌驾于人类之上,它们哪怕被欺压,被胁迫,也不会是底层。
她说着,望向远处农耕的人,自言自语道:“它们完全有自己的出气口。”
“这就是人类与异鬼的矛盾不可调和的原因,人类在食物链中,最为弱小。现在的人类,哪怕活得再体面,奋斗再怎么激情,都无法打破这层物种的界限,连原始社会的奴隶都不如。
“对异鬼来说,他们只是任人宰割的食物啊……”
陈星瞳眺望远去,目光中道不清是怜悯还是悲哀。
陈若澜也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叹气道:
“阶级……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