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钰与冯启随便找了个馆子吃了午饭,问了路,便向城门行去。
城门有甲士看守,所过之人皆要出示照身帖接受盘查。好在城门够大,甲士够多,而且城内居民只要出示照身帖便可通行,所以通行速度倒也极快,不片刻功夫便轮到唐钰二人。
一名满脸肥肉的甲士瞧了瞧二人的帖子,见是两个乡野村夫,脸上升起轻蔑之色:“来灵武干嘛?”
唐钰踌躇回道:“拜师。”
那甲士瞪大了藏在满脸肥肉中的眼睛:“学宫大试一个月前便开始了,你们怎地才来?”
“我们路上遇到妖兽袭击,里正死了,我们也受了伤,因此耽搁了时间,新里正修为……”
这种事时有发生,胖甲士丝毫不以为奇,冷哼一声打断唐钰:“谁要听你啰嗦!此次学宫收徒乃是郡守大人给你们的恩典,你们竟然如此不当回事,那还报个鸟名,且回家种地去吧!”
唐钰瞥眼瞧见那胖甲士目光中露出些许期待,两世为人的他顿时意识到什么,慌忙从身上摸出二十两银子,塞到那胖甲士手中:“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胖甲士神色顿时缓和了下来,掂量着手中银两,嘴角止不住地上扬:“既是有特殊情况,也不是不能通融……啊哟!”
胖甲士话说到一半,忽然惨嚎一声,手中银两也应声掉落。再垂头看时,手腕之上已多了道血痕!
“谁!?”
胖甲士愤怒大吼,顿时引来无数目光,周围甲士更是各个手按长刀,如临大敌。
只见那胖甲士十步远处,一名红衣少女坐于马背之上,软糯香唇微珉,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睥睨四周,雪白如玉的面庞没有丝毫惧色。
微风拂过,系于纤瘦腰肢上的粉红丝带迎风飘飞。胖甲士见她如此气质英姿,不敢贸然发火,场间一时极为安静。
“慕容小小!”
红衫少女打破安静,她不过十四、五岁年纪,瞧面容显然是稚气未脱,但顾盼之间却自有一股凌人傲气。
那胖甲士面露惶恐,一时间竟是手足无措:慕容,莫不是慕容堂的人?!
“哎呦,这不是慕容家的小姐么,没想到已经长这么大了。”
“是啊,据说当年稷云之战开始后,慕容家主便将她藏了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她。”
“这马背上还有双翅,只怕不是凡马吧!”
这些甲士大多是近一、两年自中原调来的,对灵武城还不太熟悉,但他们正猜度之间,早听见本地人议论,一时不由大为骇然。
这慕容家乃是灵武城第一世家,连郡守大人都要礼让三分,他们虽是郡守自中原调来的亲信,但到底只是小卒,只怕还得罪不起这种地头蛇。
“哎呦,原来是慕容姑娘,何事发这么大火?”
远处一名披风甲士赶忙跑来,对着慕容小小微微拱手,摆足了低姿态。
“咱们灵武城何时有进城还得交银子的规矩了?”
慕容小小也不还礼,毫不客气地责问。
“当然没有。”
披风甲士随即怒视胖甲士:“你收人银子了?”
“不是,是……是……”
胖甲士想要辩解,但地上的银锭让他根本无法辩驳。
“是我们里正先前欠这位官爷银子,让我们来时还了。”
唐钰替胖甲士解围。
胖甲士大喜:“是是是,正是如此,不过属下当时是赠予,这钱是万万不能要的。”
说着将银子捡起,又塞回唐钰手中。
披风甲士见状急忙打圆场:“原来是这样,那就是一场误会了,哈哈,慕容姑娘你看……”
“那好的很啊。”
慕容小小目光扫过唐钰,露出些许鄙夷,又瞧了瞧冯启,面色稍缓。
最后又扫视四周:“郡守大人亲自对我爹说过:朝廷法度不但对咱们适用,对他们这些中原来的甲士同样适用。他们若是作奸犯科,直接去衙门举报便可,不必顾忌。”
说着美眸流转,再次扫过唐钰:“更不必摇尾乞怜!”
说完便拍马踏进城门,一众甲士竟无人敢上前盘查,就连那披风甲士也始终弓着腰身。但等慕容小小进城后,唐钰分明从那披风甲士眼中看到一丝杀气。
“那位姐姐看上去是个好人啊。”
冯启在唐钰耳边小声嘀咕。
“好个屁!”
唐钰一巴掌拍在冯启脑袋上:“以后少说话!”
两人说话声音虽小,但显然已被那披风甲士收进耳中,他目光微寒,脸上却挂着笑意:“慕容小姐说的对,你们若觉受了欺负,大可去衙门状告我们。”
唐钰大为惶恐,连忙上前两步:“大人说的哪里话,大人们秉公执法,我们都看在眼里,哪能有什么可告的。”
说着话,便将那二十两银子往披风甲士手里塞:“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还请大人一定收下,否则我们赵里正做鬼也不得心安。”
披风甲士掂量着银子,眼角瞥向慕容小小消失的方向,脸上终于露出了真正的笑意,那是胜利的喜悦。
进城走了半晌,冯启终于忍不住道:“钰哥,我瞧那些人修为连赵里正都比不过,你为何如此惧怕他们?”
唐钰欣赏着灵武城内景象,心不在焉地回应:“那怎么相同,人家代表的是郡守大人,稍微在咱们拜师时下点绊子,便可令咱们进不去学宫,进而影响咱们一生的命运。”
冯启更加不解:“那位姐姐明显比他们更有权势,难道你不怕她使绊子,我瞧她那模样,似乎……似乎……”
“似乎甚未瞧不上咱们是不是?”
“是。”
唐钰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那姑娘是个好人,不会做这种下作的事。好人嘛,就得让人拿枪指着!”
说完又认真起来:“那位姑娘身世不凡,大可飞扬跋扈、不惧权势,因为人家本身就是权势。但咱们不同,咱们初来乍到,又无任何背景,只得罪错一个人,便有可能前功尽弃。所以说,人啊,硬的起来固然重要,但软的下去,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