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珠儿怀了你的娃,我那些家财全都是你的。”
庙内燃着篝火,篝火上架着一条羊腿,羊腿上撒着唐钰自己研制的酱料。大火翻烤之下,破庙内香气四溢,令人口生唾液、食指大动,但唐钰脸上却满是苦涩。
赵思本是带着村里的年轻人去灵武郡城求学的,但走到这座破庙,他却不肯再走了,说什么也要唐钰与赵飞珠在此处洞房。
“我听说今年是朝廷接管灵武城以来,第一次开设学宫招收弟子,报名之人只怕极多,咱们还是快些去的好。免得名额招满,平白失了这次机会。”
唐钰自然不想成亲。
“嘿嘿,正是因为第一次收徒,郡守大人生怕错过人才,所以将报名时长延长为三个月,并有明令:凡资质过人者,即便超时,由教习上报,分院首座亲审后,亦可破格招录,所以大可不必如此着急。
何况,咱们乃是七爷的人,学宫内早有咱们一席之地。”
“那也需早些去拜会他老人家吧,去晚了,岂不会显得不尊重?”
赵思明显已有些不耐烦,斜视唐钰缓缓开口:“老夫在他手下做事多年,规矩不必你来教。小子,明给你说了吧,我只会帮我自己女婿,若是外人,一点好处也休想拿到。”
唐钰终于不再多言,默默撕下大块肉递向赵飞珠:“珠儿妹妹先吃。”
赵飞珠眼睛发亮:“多谢唐钰哥哥。”
“你在减肥,不许吃肉。”
赵飞珠伸手去接,却被赵思拦住,后者掏出买来的大饼,递给赵飞珠:“你吃这个。”
赵飞珠看看那香喷喷的肉,又看看没什么油水的饼,眸子顿时变得湿润起来。
“吃不饱哪有力气减肥……”
“减肥贵在坚持,就像修行,有一日荒废,就有百日荒废。”
“那您吃?”
“我从不吃肉,不然也不会这么瘦了。”
“你也减肥?”
唐钰看向冯启。
后者赶紧摇头:“我太瘦了,要增肥。”
唐钰哈哈大笑,将手中肉递给冯启,自己又撕了一块,慢慢吃了起来。
但吃的再慢,也有吃完的时候。赵思吃了两张饼,喝了点清水,便在一旁看着他们吃。等到他们吃完,直接进入正题:“天也不早了,都早点歇着吧,你和珠儿去那屋睡。”
这庙供奉的是稷云宗开山祖师,荒废了不过三年而已。后院建有数间卧房,虽久无人打扫,但床榻桌椅一应俱在。四人简单打扫了下,已可住人。
赵思指给唐钰的那间房乃是后院正房,唐钰看过了,房间很大,床也还很结实。
“不弄点仪式什么的了么?”
唐钰略微有些尴尬,但赵飞珠却十分兴奋,笑嘻嘻地瞧着唐钰,大黑脸上浮现一抹红晕。
“事急从权,仪式等到咱们回村办,放心吧,老夫一定为你办的风风光光。”
“也没那么急吧。”
“你看珠儿不急么?”
唐钰瞧了瞧口水直流的赵飞珠,终于无奈地点了点头。在冯启仿佛默哀般的目光中,与赵飞珠一起进了新房。
目送两人进了房,冯启与赵思也一起回房睡了,虽然房间很多,但赵思无心打扫这么多房间,于是两人只好挤在一起。
冯启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在黑暗中凝视房梁半晌,终于开口:“赵里正,唐恩公他是个极好的人,您……不会杀他的对吧?”
黑暗中传来赵思的冷笑:“若是他资质没这么好的话,或许吧……但这少年资质实在太好,若是七爷瞧上了他,只怕以后非我所能掌控……”
冯启神色大变,目光中闪过诸多情绪,一时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要不还是我与珠儿姐姐洞房吧,您教我修行,不正是为此……”
为了防止有人举报他与上面勾连贩卖空牌,除了他们父女外,全村人都被喂了噬心之毒,这其中自然也有冯启的家人。
所以相比唐钰,冯启自然更好控制……
但冯启显然是个备胎,赵思冷冷相对:“你好像在教我做事?”
冯启胸膛起伏半晌,正在想着怎么应对,却听对面房间隐隐传来一阵叫声:“啊……疼疼疼,停下,停下!”
两人神情顿时变了,赵思有些得意,冯启却略微有些慌张:“赵里正,珠儿姐姐喊疼呢,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赵思得意洋洋:“小雏鸡懂什么,疼就对了。”
二人说话功夫,对面叫声却没停下:“啊!啊!出血了,啊……”
“珠儿姐姐都见血了,咱们去瞧瞧吧。”
“出血就对了,将来你会懂得。嘿嘿……”
赵思不耐地解释,自顾自地闭上眼睛,脸上神色也放松下来。
“哦。”
黑暗之中,冯启死死盯着赵思脖颈,忽然抽出腰间匕首刺了过去。
“臭小子,你好胆!”
匕首才刚刚刺出,手腕却已被赵思攥住,冯启甚至都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出手的。
“我欠人家一条命,今天就算死了也要还!”
冯启目眦欲裂,手腕不停挣扎,直挣的原来伤口再次裂开,却始终动不了分毫。
“好,现在我便让你还了,反正老子也没想留着你!”
赵思嘿嘿狞笑,一脚将冯启踢了出去。冯启身体撞上坚硬墙壁,又被弹回落地,“哇”的一声喷出大口鲜血。他虽几次想要起来,却终因新伤旧伤一起发作,再难动弹分毫。
赵思起身下地,抽出随身长剑,正要彻底结果了冯启,忽觉天旋地转,一阵无力感瞬间袭遍全身。
几乎同时,凄厉的惨嚎声划破了寂静深夜,然后再没了动静。
珠儿?!
赵思心神大震,想要出门查看,却无力地跌坐在了床上。
中毒了?自己明明步步小心,怎么还会中毒?
赵思心中疑窦丛生,却也没时间去想了,连忙调动灵元冲洗周身百脉,试图将体内毒素逼出体外。
他已是灵体之身,寻常毒素根本对他造成不了多大影响,只要给他时间运功治疗。
但他才刚刚调起灵元,门已开了。
唐钰一手拿着细长兽爪,一手提着大斧,随着倾泻而进的月光大步踏了进来。
那大斧是赵飞珠的随身兵器,赵思一眼便认了出来。但他没时间悲切,因为等到他睁开眼时,唐钰手中的兽爪已逼近他的胸膛。
“铮!”
长剑荡开兽爪,赵思面上神色瞬间狰狞。他虽以部分灵元护住了关键宫穴,但坚持不了太久。短时间内杀不死唐钰,那死的就是自己!
剩余灵元灌注右臂,手中长剑在月光下泛起荧荧白光,毒蛇般刺向唐钰。
唐钰一击不中,飞身后撤,手中大斧、兽爪同时挥动,截挡赵思手中长剑。
“铮铮铮。”
短短三剑已使唐钰虎口发麻,手中兵刃几欲脱手。
到底是灵体!
唐钰心中感叹,但他也知道赵思根本坚持不了太久。不再硬接赵思剑芒,运转身法辗转腾挪,转瞬间逃至院外。
赵思不容他有丝毫喘息,附骨之疽般紧追而上,手中长剑携着阵阵破风之声直击唐钰周身要害。
唐钰则如游鱼般绕着赵思转圈,赵思一连刺出九剑,竟然连唐钰手中兵刃都没有碰到。
赵思身为金修,精研剑道大半生,虽只是开窍境,但还没有那个凡体能在他手下活过十二剑!
冯启此时已挣扎着坐了起来,瞧着唐钰那如鬼魅的身法,亦是目瞪口呆。赵思所刺的每一剑似乎都能要了唐钰的命,但唐钰每次都是险之又险的完美避开。
“啊!”
赵思知道碰上硬茬了,分出部分护住宫窍的灵元灌注双足,疯魔般扑向唐钰。
这是他最后的进攻,是生是死,也只在这数个呼吸之间!
唐钰将兽爪与大斧交叉横于胸前,截向斩破夜色而来的长剑,同时使出浑身解数,飞身后撤。
但此时的赵思,速度实在太快。在如此大的速度差距面前,再精妙的身法也没有发挥空间。
“砰!”
兵刃交击,却发出犹如火药爆炸般的响动,久久在庙宇内回响。
唐钰双臂如遭雷击,兽爪脱手,大斧斧背则重重地捶在胸口,整个人同时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出,撞到后方松树,然后滚落在地。
很惨重的代价,但唐钰到底是接下了这一剑,而且借着反震之势,拉开了与赵思之间的距离。
忍着胸口剧痛,不理不断从嘴中向外涌的鲜血,趁着赵思还没有冲到近前,唐钰翻身而起,狸猫般攀上身后大树。
这是无数次生死之战换来的战斗意志,这得益于神罚森林这三年的历练。
与此同时,赵思也已连人带剑追至他身后。
剑光匹练,如飞虹,在月光的映射下,璀璨而耀眼。
这一剑追的很快,很急,急的再无任何后着。这是进攻的尾声,这一剑不杀死唐钰,他便彻底完了。
这是搏命的一剑。
就在长剑马上要刺入唐钰后背时,唐钰却在树枝上一踏,借着树枝弹力跃高数尺,然后猛地回身扑了下来。
饿虎扑食!
他双手持斧,对准赵思手中长剑,当头砸下。
他已将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这一击上,赵思没有后招,他也没有了。
一个上冲,余势渐衰,一个下扑,愈进愈猛。
此消彼长。
“砰!”
又是一声爆响,大斧回弹数寸,受了电击般震颤不止。唐钰虎口彻底开裂,鲜血浸满斧柄。
但赵思也被强大的俯冲之势砸回了地面,他还想再次冲上来,但终因毒气涌进经脉宫窍,无力地跪了下去。
“有种你就杀了我,杀了我,你身上的噬心之毒明年便会发作,一样也是个死,而且会死的痛苦无比,哈哈哈……”
赵思站都要站不来了,但还在勉力挣扎,企图找一个活命机会。
“天诛草、血灵芝、寒山枯莲……还要我再继续说下去么?小小噬心丹,真当是什么不解之毒么?”
唐钰远远望着赵思,语气带着无尽嘲弄。
短短一句话彻底击碎了赵思的希望,却点燃了冯启的希望、他偷袭赵思时本是凭着少年人的热血之心,但事后却不免有些后悔。他自己的性命大可还给唐钰,但父母幼妹只怕也要随着那一刺送出去了。
但此时听到唐钰竟有解毒之法,不由眸光大亮,神色中满是崇拜。
“你……你是……稷……”
这是这位村长留在人间的最后一句话,下一刻,两根妖兽牙骨射进他喉咙之中,带走了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