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为了郑重起见,良笙让梅香把她的嫁妆检查了一遍,看有没有丢失什么。
检查完毕,梅香摇头:“什么也没丢。”
良笙又让她下楼去把她首饰盒检查一遍,结果发现首饰盒里的贵重首饰全都不见了,而且首饰盒明显有撬过的痕迹。
良笙沉思片刻,突然问梅香:“你在新婚夜之前见过新郎没有?”
里正夫人抢着回答:“我们家虽是小门小户,却是按照大家闺秀来教养梅香的,哪有婚前就见有可能要定亲的男人?”
良笙向她看了过去。
里正想到自己闺女在定亲前有越矩的行为,忙扯了扯老伴的衣襟。
里正夫人也蓦然记起自己闺女曾经有过不检点,立刻闭紧了嘴。
钱守财大喊大叫起来:“你家姑娘是按照大家闺秀培养的,怎么会做出与人通奸,还杀害亲夫的事!”
里正夫人气得和他吵了起来。
良笙低喝道:“都不要吵了!”
双方这才安静下来。
良笙又问梅香:“你在新婚夜之前到底有没有见过新郎?”
梅香摇头小声道:“没见过,只有公公婆婆他们事先偷偷相看过我。”
良笙皱眉道:“半夜你相公上阁楼打老鼠,你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梅香认真地回忆直:“听到了,似乎有重物咚的一声倒地的声音。
我当时还问相公,是不是摔跤了,相公却没吱声,过了良久,他才下的楼。”
“你是根据什么判断他下了楼,是听到了脚步声吗?”
梅香摇了摇头:“不是,我相公下楼时基本上没有脚步声,我是从盖头底下看见印在地上的影子才知道他下楼了。”
“那他上楼时有没有脚步声?”
“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气又有老鼠,脚步声还有很重。”
良笙扭头问钱守财:“你儿子走路是轻还是重?”
一个人走路轻重是习惯问题,除非是刻意为之,才会平时走路很轻的人变得很重,或者平时走路很重的人变得很轻。
钱守财道:“偏重,血气方刚的后生,谁走路声音不重?”
良笙又问梅香:“在你一个人呆在房间时,有没有听到响动?
这个问题你一定要仔细想想再回答,哪怕是轻微的响动也要跟我说。”
梅香想了好一会儿,摇头道:“没有~”
良笙又问钱守财:“家里养狗了没有?”
钱守财不耐烦道:“我家大业大,怎么可能不养几只看门狗?”
“你儿子大喜那天,那几只看门狗你是不是关起来了?。”
“这还用问,当然得关起来,要是咬到客人怎么办?”
良笙点点头:“那我现在分析一下案情,你们看有没有问题。
家里养着看门狗,只是在办喜事那天给关了起来。
说明凶手不可能在办喜事之前就潜了进来,并且躲在阁楼上,因为狗会察觉生人气息。
新娘说她独处时没有听到任何动静,说明凶手也不大可能是在新娘独处时偷偷上的阁楼。
最大的可能性,是凶手趁着众人送新郎进洞房,而新郎又吐了,众人全都围着新郎团团转时,偷跑上阁楼的。
因为这个时候房间内比较嘈杂,新娘不可能注意到有人上楼的声音。
凶手上了楼,应该不是为了行窃,如果是行窃,他会把新娘陪嫁来的箱笼全都打开来看一看,偷走值钱的东西。”
杨县尉提出疑问:“可是新娘首饰盒里的贵重首饰全被偷了,这个怎么解释?”
“这个临时起意的可能性比较大。”
里正急了:“阿笙,你怎么说是临时起意,我看我们家姑爷就是被入室行窃的小偷给杀害了!”
现在可是为自家闺女洗刷冤屈的最佳机会,里正是不会放过的。
钱守财气得暴跳如雷:“明明就是你闺女伙同她的奸夫把我儿子杀了,你却想要把责任全都推给小偷!”
良笙做了个制止的手势:“你们先稍安勿躁,听我说完。”
里正和钱守财这才闭了嘴。
良笙继续推理:“我猜那个凶手躲在阁楼上,八成是想听梅香和她夫君新婚之夜的动静。
可是没想到楼上有老鼠弄出了声音,引得新郎上阁楼查看。
凶手害怕被发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刀把新郎给捅了。
仵作的尸检上写着,一刀毙命,直刺心脏。
而且因为没有把刀拔出来,所以就不会有大量的血流出来,空气中也就不会有浓重的血腥味。
说明凶手有可能是屠户,所以才会快准狠,而且还知道不拔刀就不会有大量的血流出。”
钱守财脸色空前严肃:“你刚才说什么?
我儿子是上楼检查老鼠时就已经被凶手杀害了?那……那和我儿媳洞房的那个是谁?”
梅香一家三口全都脸色煞白的看着良笙。
虽然真相很残酷,但良笙还是慢慢吐出两个字:“凶手!”
在场所有人全都惊呆了。
里正不肯接受现实:“你、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是凶手?”
“梅香说了,新郎上楼时是有脚步声的,而且还有些重。
可是下楼时却一点脚步声都没有,说明凶手不想惊动她,只想偷偷溜走。
而且还有一个细节是,当新郎上楼之后,发出重物落地的声音。
这个声音十有八九是新郎中刀之后倒在地上发出来的声音。
那时梅香还问了一句是不是摔跤了,可是上面没有人应答,那是因为凶手不敢回答。
并且从仵作的验尸报告看,死者身上有尸斑,也能证明他晚上就遇害了。”
里正颤声道:“凶手杀了人不是应该赶快溜吗?他怎么还敢……敢……留下来……”
“凶手恐怕在之前见过新娘子,垂涎新娘子的美貌。
而新娘子又误认为是新郎下楼了,还叫了声相公。
凶手临时起意,吹灭了蜡烛,哪怕喝交杯酒都是摸黑喝的,就是不想让新娘看见他的样子。
把新娘折腾的累了,离开时也不知是想伪造小偷杀人,还是见财起义,才会偷了贵重首饰溜了。”
梅香和她娘听了良笙合情合理的分析,全都瘫软在地。
钱守财气得面目全非,指着梅香破口大骂:“你这个荡妇,一嫁进来就脏了我们钱家的门楣!”
良笙冷冷道:“这个凶手十有八九是你们家的宾客,你家的宾客做出这等事来,你有什么颜面怪罪你儿媳?”
他放缓了语气问梅香:“你和凶手洞房的时候,有没有摸到他身上有什么诸如刀疤或者肉瘤之类的特征?”
梅香虽然备受打击,可还是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良笙道:“凶手身上没有什么特征也无妨,找出他来也不是很困难,范围就在那天闹洞房的人里面。
而且这个人见过梅香,说不定还跟人提起过梅香的美色。
如果锁定嫌疑人,就立刻去他家搜查,应该能够搜到被偷走的那些贵重首饰。”
杨县尉质疑道:“你就那么肯定凶手没有把那些贵重首饰给卖掉?”
良笙反问:“这件案子闹得满城风雨,你如果是凶手,会选在这时销赃吗?”
杨县尉想了想,摇了摇头。
案子已经分析完了,良笙就想回客栈,却被杨县尉死活给扣了下来,非要他和他一起把凶手抓捕归案。
那天有哪些人来闹洞房,通过家里的丫鬟婆子以及梅香的婆婆一回忆,差不多就能拟出名单。
杨县尉发签,命火速把这些人全都带到衙门。
不一会,那些人就陆陆续续的被带到了衙门。
良笙问他们:“那天晚上所有闹洞房的人都来了吗?”
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个男子忽然道:“熊长亭怎没来?”
钱守财一听这个名字,激动的就想开口,另一个男子巳经抢先开了口:“那天熊长亭好像只在洞房打了个转就走了,没在里面长待。”
良笙马上制止了钱守财开口,问那个男子:“你怎么那么肯定?”
那个男子道:“熊长亭和我住在一块,我们离开时,我特意找了他一下,却没有看见他,他不是先走了,难道还留在洞房里?”
良笙这时才问钱守财:“钱员外,你想说什么?”
钱守财激动的满脸通红:“那个熊长亭就见过梅香!他虽然不是屠夫,但他爹是,他有时也帮他爹杀牛宰羊。”
杨县尉终于有机会刷一下存在感了:“他是什么时候见过梅香的?”
“我和老伴带着儿子在荷花镇偷偷相看梅香时,正好碰到了熊长亭。
熊长亭还嘲笑我儿子盯着人家姑娘看,我儿子说那是他相看的女子。
我清楚的记得熊长亭当时就羡慕不已。
我还以为他羡慕我儿子快要订亲了,现在想来,原来是羡慕我儿子能和梅香订亲。”
那群闹洞房的宾客当中也有人道:“喝喜酒的时候,熊长亭长吁短叹,说新娘子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我们还都说他胡说八道。”
杨县尉立刻发签,将熊长亭抓捕归案,而且还从他家里搜出了赃物。
铁证如山,熊长亭想不认罪都不可能,只得全盘招供,和良笙推理的八九不离十。
虽然案子已经水落石出,但是还要等明天县令升堂判决之后才能放了梅香,梅香还得在牢里再待一晚。
良笙见里正老两口心力交瘁,不可能不管他们。
把他们两个也安排在他夫妻住的客栈,还给他们叫了一壶热茶,这才回自己的客房去了。
虽然已经夜深,可似锦还没睡,等着他回来。
见了他,就问他饿不饿。
良笙摸了摸肚子:“有点饿,不如出去吃宵夜?”
虽然去衙门之前似锦给了他六个驴肉火烧,让他和里正老两口一人吃两个。
老两口是没有胃口,他是因为要急着破案,那六个驴肉火烧放在衙门全都忘了吃,也不知便宜了谁。
似锦从柜子上拿了一盘酱驴肉和两个驴肉火烧:“都这么晚了,出去吃个什么宵夜,我已经给你准备了宵夜。”
良笙想到里正老两口到现在都没吃晚饭,叫了司砚去给老两口买两碗热腾腾的羊杂面送过去。
良笙边吃,似锦就边八卦的打听他破了案没有。
良笙道:“我如果没破案,你觉得里正大叔老两口会放我回来吗?”
似锦又问真相是什么。
良笙也全都告诉了她。
似锦听了良久沉默:“以后梅香的日子可就难熬了。”
在古代,女子的名节是很重要的。
像梅香这种在新婚之夜糊里糊涂的被凶手给睡了,比那种单纯被男子夺了清白的女子还要遭人唾弃,似锦才会有感而发。
天亮之后,良笙让似锦和青菱先回家,他安排好了里正一家三口就会回去。
妹子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梅香的几个哥哥却没有一个到场的,肯定是嫌弃她丢了他们家的脸。
今天也别指望他那几个哥哥会管她的死活,良笙只好好人做到底,等梅香被放出来后,送他一家三口回去。
似锦和青菱走后,良笙带着司砚敲开了里正老两口的房门。
不过一夜的功夫,两个老人老了一大截。
良笙先带他们去吃馄饨。
热腾腾的羊肉馄饨摆在他们面前,他们却食不下咽,良笙苦劝了半天,他们才勉强吃了小半碗。
吃完羊肉馄饨,一行人就去了衙门。
虽然里正夫妇心急不已,可县令却丝毫没把梅香的事放在心上。
一直到巳时才升堂,了解了昨晚破案的全过程,这才放了梅香。
几天之内经历生死存亡的惊吓,又经历了清白被毁的打击,梅香整个人像失了魂似的。
她父母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完全像个任人摆布的傀儡。
里正夫妇心疼闺女这几天在牢里没吃好喝好,带闺女吃了一碗羊肉面。
一碗热腾腾的羊肉面下了肚,梅香才有了几丝生气。
良笙雇了车,把里正一家三口送到家里,连饭也没吃,就急匆匆的回去了。
虽说青菱力气大,可她主仆终究是女子,他还是不放心的。
回到家里,见似锦好好的,这才放心。
梅香自从回去后,自觉无脸见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在家里帮着母亲操持家务。
几天后,几个哥哥嫂子全都知道了她的遭遇。
虽然她是受害者,可终究没了名声。
几个哥哥只派了嫂子回来看她,不咸不淡的安慰了几句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