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将法。
江明珠觉得娘可真是幼稚,竟然用这法子。
阿兄又岂会真的上当?
“我会通过的。”
江明珠看着忽的站起来的人,错愕的微微张开了嘴,“阿……”
“你尽管放心。”
顾安安笑了起来,“就算考不过也没关系,大不了回来继承我们顾记食铺嘛。”
这可不是激将法了。
江明珠看着正在打擂台的母子俩,她不仅不慌张,反倒是有些期待这是怎么回事?
阿兄总是嚷嚷着君子远离庖厨,虽说这大半年来被娘调教的没再这么有“洁癖”。
但让他当一个经营食铺的商人,这多少有些为难人。
果然……
“我自然不敢与娘争夺,这食铺还是由娘经营比较好。”
江明奕声音清冷,“我还有书要看,娘有什么吩咐喊我就好。”
“去吧,好好读书,争取给娘拿个案首回来。”
屋里两个女人明显看到正在往外去的江明奕脚步一顿。
至于宝儿,她完全没有察觉,也不知道案首到底是什么,只是在那里给她阿兄助威。
“阿兄加油,一定能够拿到案首的。”
带着几分稚嫩的声音引发了少年郎心底深处的柔情,背对着家里的三个女人,江明奕嘴角扬起浅浅的笑,径直走了出去。
“我会的。”
他说给这夏日里的晚风听,说给这漫天星辰听。
且让这天地为鉴,做证明——
他江明奕定然会越来越强大,将家人庇护在羽翼之下,绝不让他们再受欺凌!
……
顾安安第二天拿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买猪苗做猪圈可用不了这么多的钱,剩下的就当是买路钱。
让杜知县庇护顾记食铺一二。
到了县衙那边,顾安安这才发现原来杜知县也没歇着,昨天下午就去找了一块地皮,靠近县衙的那五百亩田地。
“我想咱们养的猪多,那猪粪也多嘛。顾娘子你也说了猪吃得多拉得多,那回头这猪粪正好撒地里,说不定咱们这五百亩庄稼都能丰收呢。”
顾安安觉得,杜知县一张脸上写满了“瞧我这个小机灵鬼”这几个字。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到底是大人您考虑周全。”
“嗨,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我只是觉得能多点收入回头咱们这官学就能办起来。”
这安大将军一声令下,安平县衙都没了营收,全靠他一身正气扛过了刚来时的那个冬天,他也不容易啊。
这养猪要是挣了钱,官学就能办起来,到时候整个安平县也会越来越好。
没错,是这样子的。
他也相当不容啊。
顾安安这才知道,安大将军一句免赋税固然是造福安平县的百姓,却也后患无穷。
一方面衙门得需要运营,这些钱可不都得从赋税中出?
不然大家伙吃什么喝什么呢。
“起初安大将军倒是给了一万两银子,不过这钱不够花呀,你别这样看我,真不是我贪污掉这些钱,安平县不大不小却也有将近二十万百姓,这些百姓大大小小的事都找衙门来办,我总不能不办吧?”
都知道安大将军是好人,县里的百姓们也缠上了。
结果可想而知,大事小情都过来,那一万两银子很快就见了底。
就这,百姓们还不相信。
顾安安叹了口气,“能想象得到,一万两银子对于一户人家来说一辈子都花不完,可若是千家万户,这点钱又算得了什么呢。”
“是啊。”杜知县叹了口气,“这银子没了我们没了办法,我和师爷弄了些田地来种,不然咱这县衙里的差役都找不到。”
没有钱,谁来给你干活呀。
顾安安听到这话忽然间想起了什么,既然差役不是个好活,怎么之前江永山还花了银钱进了衙门?
难道是被谁忽悠了?
这也不是没可能。
顾安安原本还想要问一句,但杜知县那忆苦思甜的模样让她噤声,到底没有再追问什么,“现在倒也好了些,起码仓库里还有粮食,拿不出钱来给点粮食倒也行。”
又有了顾安安的五百两银子,买猪崽,做猪圈,倒是绰绰有余。
想到这杜知县胸中涌现豪情万丈,“安大将军自然是好人,我也知道他与咱们陛下有些矛盾,所以行事总是有些出人意表,不过这种事情怎么说呢,我也就是个七品芝麻官,这些事情与我无关的。”
杜知县笑了下,“不说这些了,对了顾娘子,我看你这手上也没什么老茧,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他指的是那些农具。
有些农具,在安平县可没见到过呢。
他还想请木匠做了推广呢。
顾安安没想到遇到了个较真的人,连她手上没老茧都观察到了,顾安安笑了下,“就看到就有了这些念头,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不瞒杜知县您说,我也不清楚您到底什么样的官,所以跟您打交道总是要想法子让您能有这个意向不是?所以话也说的比较大胆了些。”
杜知县听到这话稍有些迟疑,想了下觉得这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神童哪都有,有三岁便是能吟诗作对的,眼前的顾娘子也老大不小,天生便是对农具敏感也不是不可能。
倒是自己,少见多怪了些。
“原来如此,顾娘子别见怪,我只是第一次遇到对农具这般熟悉的人,回头那本《农经考要》顾娘子拿去,有哪里有问题你尽管指出,咱们一起讨论商量解决这事。”
顾安安当即应下,“那回头就献丑了。”
杜县令是个极为爽利的人,当天便是召集了几个壮劳力来干活。
做猪圈嘛,免不了要砍树。
还要挖坑把木桩埋下去,这些活可谓又苦又累。
他带头去干,脱掉那一身官服,还真是看不出哪里像是朝廷命官的模样。
江明珠来这边找人时,就看见自家娘亲正在那里给人倒茶。
那是她娘自己弄的大麦茶,炒了之后用热水一冲泡格外的香甜。
有一种来自于土地的醇厚味道。
那个身材消瘦,脸上有些许胡茬的男人撸起了袖子正在跟她娘说话。
远远看到顾安安笑得开心,江明珠忽的想起留下了那一纸和离书便是离家出走的父亲。
对江永安,江明珠的情绪格外复杂。
一方面这个男人抛弃了他们兄妹几个,可是哪个孩子心目中会不想念自己的父母呢?
所以当顾安安变成了慈母,当江永安回来后,即便是明煦嘴上嫌弃江永安,其实也没有做太过分的举动。
他们兄妹几个从小就没有父母,也比任何人更渴望父母。
所以,当对方愿意承认时,他们会十分珍惜。
可是江永安又离开了。
而且还留下了那一纸和离书。
给了顾安安自由,却又把他们几个撇给了她。
江明珠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有没有顾安安的存在。
她甚至一直期盼着,盼着江永安有一天回来。
只是如今看到和顾安安谈笑风生的人,江明珠第一次怀疑,自己一直以来的期盼到底是对还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