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漪摇头示意不要丈夫继续剥了就快吃饱了,然后才挑眉道:“就在上个月的时候,傅老夫人做六十大寿,傅明月本是要算计傅紫月与一小厮,使其众目睽睽之下身败名裂的。不过被傅紫月识破,转而将计就计投了吴征的怀抱。”
怀熙眨了眨眼:“那天家里也都去了,没听说有这一出啊!”
洪继尧也颇为诧异,怀疑自己那天去傅家吃了一顿假酒。
繁漪吃了口清水冲去了口中残留的滋味,慢慢道:“若是顺势闹开了,即便是被算计的,众目睽睽之下到底是难堪的。而事后,傅紫月让身边的女使分几家铺子采买了几味药材。”侧首朝姜柔眨了眨眼,“我给你看过的。”
姜柔凤眸一睁圆:“崔孕药!难怪她会让吴征离开,原是早有计划了!”
繁漪侧耳听了听风中飘扬的戏词,“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钿。可是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
好爱是天然,这词儿可真是好。
喜欢亮晶晶的物件是天性,爱算计争夺,不也是有些人的天性么!
繁漪的笑意凝在嘴角,似一朵将开不开的花,凝了须臾,还是让它绽开了花骨朵:“而且,她还有意让傅明月身边的人察觉了她的动作。”
姜柔睇着衣袖上繁复花纹的眼帘蓦然一抬,明白道:“傅紫月现在就等着傅明月来揭穿她珠胎暗结的事实,但她一定早就拿捏住了傅明月算计她的人证了,届时她们两个便都是被算计的无辜之人,哪家的长辈都不好指责什么。还能助二房彻底打压了长房。”
怀熙愣愣地看向丈夫,半晌才喃喃道:“还好我没进那种家门,不然我可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洪继尧安抚的抚了抚妻子的肩头,思忖了须臾问道:“吴征找上傅紫月,就是看中傅紫月因为残疾而被格外娇宠,将来可以得到更多利益的缘故么?如今与她有了首尾,却始终没有去傅家提亲,难道不会让傅家人对他生厌么?”
繁漪竖起食指在面前晃了晃:“错了,当日吴征便已经与傅家夫妇说过此事,回头一定请嫡母来说亲,连毒誓都发了。这原本就不是他想要的,自是表现好的,那会子傅家夫妇对他只会有好感。”
怀熙张大了眼睛:“这么说,是赵国公夫人故意拖延?难怪咱们都没听到国公府有什么动静了。”
繁漪的嘴角慢慢蓄起充满阳光温暖的笑色,越来越深:“吴征已经压了嫡子一头,国公夫人怎么肯让吴征娶傅紫月这样出身高又得宠的女子进门呢?所以你们应该也有所耳闻了,这一个月里赵国公夫人隔三差五的在做病,今日宴席也未曾来呢!”
怀熙点了点头:“难怪方才我去跨院里同长辈们请安的时候见着傅二夫人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想是今日要好好问问赵国公夫人的,结果人还没来,这会子心里正窝火呢!”
笑色自琰华的眼角慢慢沁到了眼底,而那样清淡如风的笑色却是冰冷的:“因为吴征让人悄悄给他嫡母耳边露了点姜沁昀在勾搭他的消息。她也在等,等三个人的事情闹起来呢!我呢,时不时让人说一两句吴征和姜沁昀的进展给赵国公夫人知道。”
凤梧和姜柔:“……”
怀熙和继尧:“……”
姜柔忽然笑了起来,比了个大拇指给她:“你们这大哥大嫂当得、真棒!”
正屋艳阳普天匝地的倾倒,闷热的温度将大片大片的姹紫嫣红蒸得想起勃发,甜腻的扑面,让人有片刻的错觉,恍若置身与花海之中。
在繁漪闭目的瞬间,身侧一阵凉意袭来,睁眼瞧了才发现,原是张家的婆子抬了冰雕进来。
一冷一热,就似踩在足下的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是生与死的差别,一个不小心,便要跌入万劫不复,所以,心软这东西她从来都没有!
繁漪眸中又乍暖还寒的凉:“我又不是圣母,做什么那么辛苦,还得心怀天下女子的幸福。她既想作死,我当然要帮着她扫平一切障碍了。”
怀熙好奇道:“那谁去捉的、奸?”
繁漪眼底的笑意若映月的水,清亮而分明:“裴家三夫人邀了杨夫人去法音寺上香了,好巧,也是今日呢!”
姜柔侧首看她:“人裴家去年年末才回的京里来,我怎么不知你还认得裴他们家的三夫人?”
繁漪的指挑起腰间的宫绦,轻轻一勒:“云岚早前随父上任,在任上交到的闺友。”
姜柔轻啧道:“你们一大帮子人算计人家一个小姑娘,好意思哦!”
繁漪瞪大了一双美眸,无辜道:“她要出门,我给她机会出门。她与人通奸,我帮她扫开闲杂人等。她需要有人撞破鸳鸯好事好赖上吴征,我给她提供大串儿的见证人。做嫂嫂做到我们这种程度,难道还不够称职、不够伟大、不够绝无仅有吗?”
轻轻一甩手中的帕子,在心里默默捧起一杯西湖龙井,轻轻一吸鼻子,“瞧你说的什么话啊,真真是让人委屈呢!”
姜柔看她那浑身茶清香的样子,真要喊一句“见鬼”了,然后就是一连声的“好”,祈求她赶紧把那茶里茶气的表情收回去:“委屈!你委屈!你最委屈!我的错,我胡说,成了不?”
四溢茶香刹那一收,繁漪非常愉快而认真地颔首:“成,我原谅你了。”
姜柔无语:“……”啊,怕不是当初摔倒过脑子?
凤梧目瞪口呆:“……”还以为她只是会品茶,原来烹茶的技艺一样了得!
琰华表示已经慢慢习惯了妻子这等演技了,给了凤梧一个肯定的眼神:“……”你没看错,这就是你哪位温柔娴雅的好妹妹!我那贤良淑德的好妻子!
凤梧吃了口茶,半天憋出句:“挺好的。”
大周饮食,一日两餐。
若缝宴请,一般客人会在巳正以后陆陆续续地登门,聚着说话也好,跨院里看戏也行,中间不间断有茶水点心伺候着,也不会饿着,待到未正时分便可开席。
席面上不比家里吃饭,需得遵循食不言的规矩,可慢慢吃慢慢聊,即便男宾席吃酒再久些,也不会让宾客们太晚到家。
侯爷和赵国公去而复返,准时入席。
凤梧和洪继尧留心了一下,并未从他们二位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因着来时路上拥堵,太夫人一早便知会了,早些用完先回府,免得路上不安生。
是以到家的时候西边的天色依然红霞薄曳。
浅金而微红的光线不似白日那么的刺目,将空气晕染的轻柔而热情,披拂在府邸的每一个角落,与花香一同如蝶起伏着。
待繁漪沐浴更衣后方在书房里坐定,云海便翻着窗进来了。
一屁股往风送晴岚的软垫上一坐,侧首倚着隐几,大袖轻垂,姿态肆意:“吴征身上有催情药的痕迹,结果在姜沁昀的口脂里查了出来。”
繁漪鸦青的羽睫慵懒轻扇,从长案旁的矮笼里取出一只圆肚珐琅罐子:“哦?那看来午晌里闹的应该很精彩啊!”
云海倾身揭开三龙出水的博古香炉的盖子,接了她手中的罐子,捻了一支长柄金簪拨了香料进去,断断续续的火星子遇上干松的香料立马死灰复燃,发出清脆的哔叭声。
金簪在香炉之沿轻轻一敲,有清脆余音袅袅耳边:“哭哭啼啼自是不能少的,冤枉无辜的话也没少说,唱作俱佳,不过有没有人信就不知道了。”
将香炉底下的托盘里注进开水,湿润的水气立马四散而开,将空气也熏得闷热,裸露在空气里的毛孔舒张到了极致。
繁漪淡淡而笑:“国公爷有没有提起给他们完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