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因为无权无势而不敢反抗,还是根本就是一丘之貉,谁也懒得去追究,再多借口也不能掩饰他背叛侯爷一番恩情的事实!
闵氏的目光映着烛火微动,是沉甸甸的灼与厉:“说来,阴谋算计这几个字似乎跟你们暮云斋更相配一些,不是么?”
“二嫂,我们……”姜元靖似乎想辩解些什么,最后只以一目“夫妇一体”的无可奈何保持了沉默。
所有人的目光多看向了闵氏,她进门前后的姿态变化足以说明她于这桩事是知情者。
他们都很想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出将计就计的好戏!
闵氏慢慢捋了捋手中的粉菊独放的绢子:“从上官氏的死开始我便察觉到了不对经。上官氏在李家的婚礼上唱了那么一出大戏,针对的便是明面上与她并未冲突的大嫂,而李照一直以来为了某些人也欲置大嫂于死地,这样的针对太明显。”
那一句“某些人”不曾直指,但目标依然很明显。
太夫人微微好奇的一扬声“哦”:“这些都是你们说好的?”
她已经不想去追究到底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的了。
至少她清楚琰华夫妇是看在她和侯爷的面子上留有过情面的。
只是留情若是留到最后只是别人的得寸进尺,那么,赶尽杀绝也没什么不对的!若是她们一味逼着小夫妻两退让、容忍,眸中程度上也是在纵容姜元靖夫妇不断使出阴毒手段啊!
成王败寇,都是天道轮回!
闵氏摇头道:“也并非都是说好的,从前的那些算计里便有那么多看似忠心的人背叛、反咬,伤害都是入骨三分啊!我有玉哥儿,是最容易成为别人下手挑拨的对象,曾经也有过这样的事情不是么!我自然不能相信我身边是彻底干净的。”
沁微眉目里有夏末流火炎炎的肃杀,接口道:“所以有些话,不能说出口。是很早以前大嫂与我们说的,要信她。我们当然信啊,难道要信某些个只会上蹿下跳的小人么!果不然呐,有人把主意打到了闵六哥头上。这还得感谢殿下的一双巧手,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才能让李照那小人贬为庶人。”
云海十分谦虚又嘚瑟地摆了摆手:“都是小意思。”
元庆一直有主意到这个小堂妹,很聪明,聪明的很尖锐,尤其是面对姜元靖兄妹的时候。
这样的尖锐其实早在琰华夫妇回来之前就存在了。
那时候他们之间似乎还并未有任何冲突存在,而她的尖锐也隐藏的很好,姜沁昀游走在她身边那么就竟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
只是他暗中查探了许久,却无法从她身上找出任何一丝尖锐的源头。
是个很神秘的小姑娘啊!
然而这样尖锐而聪明的小丫头居然也被她收服。
慕繁漪啊,柔弱又坚毅,是个复杂又神奇的女子呢!
他的目光在琰华面上落了落,有黯然之色一闪而逝。
众人恍然,这小丫头也知道!
转眼又看向姜柔。
就见这位张扬明媚的小娘娘很得意的扬了扬眉:“这样的好戏,如何能少了我的参与呢!”
而凤梧,则是一脸无奈而宠溺的看着妻子。
怀熙和洪继尧的神色则告诉他们,知道一点,但不是很全。
于是齐刷刷暼了姜元靖夫妇一眼,啧啧,局还没开呢,就已经注定会输了!
闵氏冷眼扫过姜元靖和蓝氏的面孔:“若是不顺着你们的算计做做戏,又怎么知道我身边竟出了这么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背后还有黑手伸向了玉儿呢!”声音随着她手一同扬起,“带上来!”
众人的目光看向门口,便见膀大腰圆的婆子拖了个被用过行的女使进来,看身上的服饰必然是哪位主子身边的一等大丫鬟了!
人被随意一扔,便软趴趴伏倒在地上。
婆子弯腰粗鲁的拽开遮在她面孔上的发丝,露出的双眼呆滞而惊恐。
元隐眉心一跳,陡然生出一股寒意来:“白溪?她做了什么!”
婆子大声道:“这贱蹄子打翻了烛台,假作安抚玉哥儿,把藏了毒药的蜜饯塞进玉哥儿的嘴里,幸亏哥儿的乳母机警眼神一直没有从哥儿身上移开,及时让哥儿把蜜饯吐出来,这才没让她得逞。”
大约是看出来所有都提着一口气,婆子忙又补上了一句,“哥儿很好,乳母已经哄着睡下了。”
元隐不敢置信却又不得不信,后宅里的算计竟是如此可怕,连这个一向瞧着伶俐安分的丫头,为了银子竟也是个手段阴狠的。
而这一刻他对妻子亦是刮目相看的。
看起来端庄而柔弱的小妇人,在算计里已经慢慢变得沉稳、能忍、能演、且有尽在掌握的威势,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为了活下去!
或者说,是他们做丈夫的不够称职,拿着“男子不管后院事”做借口,把所有的烦杂理所应当的扔给妻子、母亲,而他们心安理得的一心扑在仕途前程上,汲汲营营。
她们深爱丈夫、父亲,她们懂得、体谅、善解人意,所以不得不逼着自己强大起来,因为她们无处可依靠、可商量。
在她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哪怕现在看来是假的,可没有办法不去承认,闵静业“被杀”的那几日,他担心妻子,也担心分心而考砸了准备多年的殿试。
她在推他去读书的时候,在真心不希望影响他之余,其实也是失望的罢?
反观琰华和繁漪。
仿佛是繁漪在撑起后院里的一切,可细细究去,琰华从未放她一个人起承受,他总是尽其所能的陪伴于她身边,给予她支持和信任。
元隐心有感愧,觉得亏欠了妻子,他的手扶在闵氏的肩头,轻轻捏了捏,想着给她一点力量,告诉她,他在的。
闵氏听到儿子没事,松了口气,察觉丈夫的手搭在了肩头,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元隐看着她的笑,是懂得的,却隐隐带着客气。
一直以为自己这个丈夫做的已经很好了,尊重妻子、后院里也没什么人。
可这一刻他发现,他与妻子心里的距离正走向“相敬如宾”,这样的“相敬如宾”会让她对他忠诚、热情渐渐失去期待,换句话说,就是他来日把后院塞满了,她也不会有所干涉。
而元隐,并不觉得那是一种美妙的滋味。
看来这个问题,他需要想琰华好好讨教一下了。
琰华被他看了一眼,心里表示很疑惑:“……”
闵氏显然没有在意丈夫那么丰满的心理活动,她缓缓靠在了椅背上,眉目澹澹:“说下去。”
婆子拿出一张纸来,有朱红的画押:“已经审了,这贱蹄子也招供了,是五奶奶拿五百里银子收买她,让她在行云馆里闹开之后毒死玉哥儿。若不被人发现就罢了,若是有人察觉了,就嫁祸给郡君。只是这贱蹄子不吃痛,一遍刑还未行完就什么都招了。”
福妈妈接了呈上给太夫人和侯爷看了,又慢慢传下来,众人过目。
荣氏眸中有凝重之色:“好一个连环计!不管郡君腹中是否有孩儿、是否受害,在清瑶居奴婢已经供认是受云岚指使下下了红花的事实之上,再有玉哥儿被害,一旦有人咬住了郡君……”
冷冷一哼,“即便咱们能相信郡君,也难保这样的消息会不会被人故意宣扬到外头去!那么今日侯爷和太夫人就算不追究所谓的假孕之事,世子和郡君的名声也毁了!清瑶居和行云馆也成了死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