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得渗人一点,那些凡人是不会被吓住的。”
“又不会有人能活着回去,你吓他们有什么用。”娰随口说道。
白泽笑了笑,跟上娰的脚步,过了忘川河去,前面的云雾之后,是古藤与毒蛇的天地。
“娰卿,不能再往前了。”
“难道白泽你还要现去买半斤雄黄?”
“那倒不用。”白泽玩笑着摇了摇头,顿了顿才继续道,“你确定找女王的魂魄,要往那边走?”
“按照王宫里布的阵法来看,应该是那个方向。”
白泽点了点头,没说话。
“有什么就说。”
“那边,是你三叔的祭台。”
“什么?”娰整个人不太好。
“所以……”
娰抿了抿嘴,心里念诀一转身,便往附近最高的山顶上的塔顶来了。
“三叔。”
“嗯?”嘲风的雕像正在塔尖享受着风云变幻和万千景色,听见娰叫他,神魂才到了这,“怎么了,满脸不高兴?”
“愎和违的事,你早就知道?”娰当然是满脸不高兴,她好不容易有一次想去人间赚功德,这第一站就捅了自家人的祭台,像什么样子。
“娰,你是什么身份,他们各凭本事抢地盘这点小事,怎么你也要掺和?”
“罗刹国女王都丢了半条命了,这是小事吗?”娰无奈道。
“哪个凡人不死,多大点事。”
嘲风已经见惯了生死,王侯将相又如何,在他们眼里与沙漠里的一粒沙子差不多——差距只在于他们比奴隶的味道好一点,毕竟养尊处优,细皮嫩肉。
“你在罗刹国吃男人不好吗,怎么就看上女王了?”
“都是人,他们供什么我收下就是了。”对于这个问题,嘲风倒是比娰看得透彻太多。
娰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说看,你在罗刹国都见了些什么。”
“索命阵法也是你教给他们的?”
“什么东西?”嘲风有些茫然。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
上供嘛,都供上了王,其中当然有些别的问题。
“三叔,你确定不去看看?”娰趁机开了口。
嘲风只应了一声“走吧”,于是塔上就只剩下了雕像。
娰自然是念诀跟了过来,嘲风的这个祭台,大概是这世上最靠近酆都的祭台了。
“白泽?”
“嘲风君。”
“白泽你还在这啊!我还以为你……”
“罗刹国女王的魂魄已经找到了,不过……”
看着白泽欲言又止的样子,娰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
“朏朏,听墙角多没意思!”
朏朏轻笑了一声,款步走了进来,在姒身侧随意坐下,抬手为她理了理金色的头发:“你真打算在这陪我三千年?”
朏朏,一直生活在霍山里的家伙。他那温柔如水的眸子和总是微微上扬的嘴角,一副风流少年郎的模样,这家伙已经九万岁。孩子都有一打了。
“嘁,谁说是来陪你了?”姒说着,随手向桌上一扫,把琴收走的同时,桌上出现了一壶酒和两个酒杯,“你先尝尝。”
“我还以为你前些天开玩笑来着。”朏朏说着,抬手理了理衣袖,拿了酒壶先给娰的杯子里倒满,“令尊真舍得让你自己出来吗,不出几日就该渡天劫了吧?”
“天劫?”姒眨了眨眼,她完全把这事给忘了——她三万岁跃龙门化作行龙,而后被父亲带入洞府,关进琴房,八千年一次的天劫都是父亲帮忙渡的。
如今七万岁,这第五次天劫……
可她才刚从父亲那出来,还信誓旦旦地承诺这次至少要自己修行三千年,才不要再去找父亲或者叔叔们求庇护,就又该天劫了。
娰傻了眼,这会要是跑回去……别的倒也罢了,要是被七叔狴犴知道,又得跟她说什么“言必信行必果”的大道理了。
“姒,你这次该是什么劫?”
“啊……我……”姒张了张嘴,没说下去。
其他龙族的天劫不是土劫就是火劫,但姒的天劫,居然是雷劫。对其他的龙来说,九道天雷而已,小意思,不知道有多少人恨不得跟她换。
可是,姒的生身母亲是个人啊!她那小身板,修炼这些年,能撑到第五道天雷就不错了!
“姒?你说不说?”朏朏一副你别想瞒着我的表情,骨节分明的手拿起两个倒满了酒的酒杯轻轻一碰,递了一个到姒面前,“嗯?”
“啊……我……我说……”姒接过了其中一个酒杯,将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时还撅了噘嘴,“雷劫啊……我之前最多就受五道天雷,父亲和叔叔们都护着我……”
“哦?你还能受得住五道天雷?”就在这会,门口走走进来一个一身黑衣的少年。他眉目间透着一股桀骜不驯的张扬,黑色的袍子上赤金锦文点缀得恰到好处。
“萦,我哪有那么差!”姒说着,杏眼圆睁狠狠地瞪了一眼萦的同时,头上缥色的龙角便现了形,“还有几个月,我努努力,应该能活下来。”
萦只是笑了笑,走到了姒和朏朏之间停下,他甚至不看朏朏一眼。
朏朏抿了抿嘴,伸手拿了自己的酒杯,便起身向姒告辞。
“朏朏,这会就要走啊?”
朏朏没再多话,只是微笑着向姒示意后便离开了。
“琴也听了,酒也喝了,话也说了,姒,你还要他留在这作甚?”萦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一把将姒拉进了怀里,另一手顺着她的脖子一点点往下探,“我不过去了云外镜海几年,你就这么不安分?”
“萦,你这话说错了人,我为什么需要安分?”姒笑了笑,“你不赶紧娶个相夫教子的正妻,总来逗我作甚?”
“你嫁给我,不就好了?”萦头上的龙角与身上的鳞都渐渐开始现形,他的气息呼在姒耳后根的位置,温热缠绵着,像要唤醒什么。
姒没说话,心说谁要去替你管教儿女。只是她很清楚,自己和萦一样都在慢慢现出原形。
他们自然不能在这木屋里翻云覆雨,只见一青一金两道光冲入云霄,紧接着,便是风起云涌,雨落山林月初升。
“姒,越来越不乖了。”
“我用不着取悦你。”
月色下,清泉石上,姒趴在萦的怀里,萦的手搂着她的腰。衣衫并不整齐,藏在下裳里的两条尾巴还纠缠着不肯分开。
“你为什么不肯嫁给我?”
“嫁人生子有什么好,我母亲不就是个例子?”姒说着,便准备起身。
萦没有拦她,只是在姒收起尾巴变回人形整理衣服时,淡然道:“父亲给我说亲事了。”
“嗯,我听说了,西山草木之主的掌上明珠,配得上你。”姒随口说着,抬眼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姒,我不会娶她,我……”
姒站起身时冷笑了一下,转身俯视着萦:“别说什么要娶我的话,我不会嫁给你的。”
说完,姒一转身,就消失在了林中。
神兽,终究还是兽,更何况龙族本身就是成不成亲生不生子的不要紧,快乐就完事——从祖龙那里起,就是如此。
回到木屋里,姒见桌上的酒仍放在原位,便索性独自喝了起来。
“天劫将至,你还有这旖旎心事?”次日午后,
“不喝酒难道喝你的血吗,”
“姒,你真打算在这山里开个酒馆?”
“有问题吗?”
“没,没问题。就是,你把桐木琴的面板拆下来作桌面,令尊会不会不高兴?”
“萦,我们说道理,这琴是被你扔进虿园的,要是不拆了作桌子,它恐怕现在连面板都不剩了!”
看着姒忙着擦桌子,根本没闲心看自己一眼,萦不由得感到后怕——要不是那天自家儿子偷了姒的琴弦一路乱跑,他也不至于扛着琴一路追进虿园去。
姒的父亲,囚牛,在知道自己女儿拆了那床三千年的琴作桌子以后,却显得异常平静。大概,是在听说姒打算开酒馆而不是重新修一座琴房时,他就不想再管她了。
“你开酒馆,也不在门口挂个招牌,或者撑个旗?”外面又进来一个少年,不过和从头黑到脚的萦不一样,他这一身是青黑色的,“姒姐姐……”
萦一听这话就开了口:“小蝠青,叫谁姐姐呢,没大没小!”
“萦君,您……怎么也在这?”青的曾外祖母与萦的母亲有八竿子兴许能打着的亲戚关系,不过太远了,所以他是绝对不会乖乖地按照辈分叫萦一声叔祖父的。
至于姒,按照辈分,萦至少是她的曾孙辈——不过他俩年纪相仿,从来以名相称。
姒随手一挥,亲力亲为也就是个体验,能用法力做的事当然要选择轻松一点。她转头向青应道:“八叔说晚些时候给我送个招牌来,反正要明天才开张,不急这两三个时辰。”
“你俩磨蹭什么呢!”姒抱着朏朏款步走进小木屋,见仪狄和杜康两个小童坐在向后院去的门槛上,略显嫌弃地问道。
姒和父亲囚牛说自己想在忘忧之境里找个合适的地方练琴。囚牛见姒既乐意入忘忧之境,索性让她研习忘忧之力。
有琴音,有书,自然还得有酒才行。
所以,姒就把琴房里外里隔开,还专程把仪狄和杜康这两个家伙挖了出来,让他们去后院酿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