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人道。”
颜清只说了四个字。
夏萤抬眸望向她的同时看到了一株花从含苞待放到芬芳怒放的过程,道她雍容华贵又有几分飘逸出尘,叹她国色天香却略嫌调皮顽劣,他漫不经心的目光慢慢聚拢。
“很好的建议,我采纳了。”夏萤云淡风轻回了句。
颜清用力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因为再说任何一个字都会“用力过度”激怒这只蛰伏的猛兽,接下来只需保持沉默,等待他指示。
夏萤把自己的肖像画卷起来,放在火里点燃,明暗不定的黑眸看着它一点一点烧成灰烬,仿佛烧掉不止是颜清所画的肖像那么简单,还有一丝一丝的莫名情绪。
在画卷烧尽后,他拍拍手掌往门外走去。
唐三娘想要向颜清禀报今日所办之事,去书房寻她时就那么迎面看着一个气宇轩昂、俊美超群的少年从书房迈步而出,旁若无人地从她身边走过。
当唐三娘意识到这人就是传说中的镇国公府世子爷,自己仰慕许多年的男子时,连心肝都颤抖不已,左边是心上人,右边是大姑娘,一息之间她已经决定往右边去了。
“大姑娘,三娘来了。”她赶忙进去查看。
颜清头也没抬,指着散落地上的灰烬道:“有空吗?收拾一下。”
唐三娘强作镇静地点点头:“我进来时小草在沐浴,月桂在后厨,当值的婆子在院门外。”她暗示没人看到刚才有人从书房走出去。
颜清坐下,语气还是那么柔软,仿佛什么事也不曾发生,“今日在外面办事还顺利吗?”
唐三娘出去取来箕帚和抹布清扫地面,很快扫好并抹干净,把垃圾收拾好才又进书房,心里缠缠绕绕着那少年的雄健身姿,但不忘恭敬地禀报说:“大姑娘,我在外面办事还算顺利,为防有人利用假情报欺诈于我,共派了两个人出去打听。”
颜清颔首,“做得很好,你早些歇息,明日我可能要回颜府一趟,你陪我回去。”
颜老太太的性子很急进,按夏萤的说法,明日一早该是会派人去说动赵禾提亲,而她的人则会在媒人过去时向李凤苓通风报信,届时三方角力,她应该在场。
唐三娘静默了会儿,心里像有蚁咬一般难受,最终还是压下了私情的啃咬,恭顺地答道:“是,那我去了。”
颜清有留意她的神情,有些事不足为人道,得埋进湖底。
“告诉月桂我不饿,都早些歇下吧。”
唐三娘皱眉道:“您在外面折腾许久,多少吃点吧,我去后厨看过,月桂熬的粥,该是要送进来了。”
颜清知她们一片苦恼,可实在是没胃口,夏萤刚才对她说的话,有很多还没理解透彻,若只当是耳边风来听不仅侮辱了他,更侮辱自己。
她需要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再去细想各个问题,尽量作出最好的应对之策。
“无碍,我晚饭吃得很饱,喝杯热茶就好了。”
唐三娘不敢再多言,“是。”
颜清起身回到里间,恰好苏桅草和月桂一同来到,一个端来热茶,一个端来肉糜粥。
“主子,您看月桂熬的粥香喷喷的,您吃点吧。”苏桅草越来越喜欢月桂了,不仅烧菜越来越好,还越来越体贴。
月桂把托盘搁到小几上,将盖子打开,热切地看着颜清笑道:“大姑娘,熬了很久,您尝尝?”
颜清略为低沉的目光一一扫过眼前三个少女,笑了笑,“其实我很乏,本来不饿的,给你们一人一句说得我的馋虫醒了,盛一小碗来吧。”
苏桅草三人你眼望我眼开心地笑着,月桂连忙盛了一碗粥,盛的时候还讲究手法,送到颜清手里时已经是适合入口的温度。
颜清喝了热水才吃粥,为免她们站着等待受累,很快吃完,“好了,各自去歇息吧,明日还有很多事儿要处置。”
“是。”月桂把碗收拾好,端了出去。
唐三娘也跟着去了。
苏桅草侍候颜清躺下,给她推拿小腿和足部,“主子,铺子应该再有三日就装修好了,陈掌柜还说您定的药草和用具会在明日下午到,他会亲自验收。”
颜清将左边铺子后院用作仓库,右边划给陈恪住宿,待材料和工具到后,她可以先行制香了。
“都顺利吧?”
苏桅草笑道:“陈掌柜贴街招招工匠的办法很有效,一切顺利,雕的花老漂亮了,感觉和主子画的一模一样。”
颜清明白那些工匠里面可能掺和了其它势力派来的人,会不会埋下什么祸根尚且难说,她无法亲身到场,只能以后事发再处理了。她心里虽是这样想,但面上还是笑道:“很好,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苏桅草笑咪咪地说:“主子说的是。”
片刻后,颜清沉沉睡去。
苏桅草悄悄地取来被铺想打地铺,后面进来的唐三娘将她撵了出去,自己却铺好床铺睡在颜清床榻旁边。
唐三娘想到那个来路不明的善于易容的刺客,又想到江陶杰的余党未清,担心夜里会再有刺客造访,苏桅草那点武艺不够看的,还是得她来。
翌日清晨,鸡鸣人起。
颜清起床用完早膳,还去书房翻阅日前写下的调香方子,苏桅草建议她到铺子巡视。
“我去只会令他们束手束脚,耽误事。”她很清楚自己现在对普通人的影响力,还是等材料到了去调香较为务实。
苏桅草想着有唐三娘在,自己去铺子帮忙得了,“那婢子去帮忙行吗?”
颜清点头道:“你多留意工匠做柜子时可有猫腻。”
苏桅草惊讶地问:“主子,不是吧,做柜子桌子楼梯什么的也能做手脚?”
颜清抬头看着她,耐心地解释:“有些人手段毒辣而心思细腻,可谓无孔不入,多留个心眼为妙。”
弄个与皇家相关的祸根埋进木材里面,将来用事件引出,即可置她于死地。
这种简单又阴毒的小手段是虽不常见,可一旦得手,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苏桅草连忙挺直腰脊道:“主子放心,婢子马上去监工!”
颜清再次集中注意力去检查调香配方,若有明显的相冲或相克之物便剔除。
须臾,月桂脸色惶然地问:“大姑娘,您是不是多虐了?人心会险恶到这个地步吗?”
唐三娘听到时心里也是非常震惊,大抵只有朝争才会有那种埋得那么深的手段了,也不能说大姑娘多疑,搓搓手没吱声。
颜清还是非常温和地答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忘了吗?”
月桂一听,毛骨悚然,是啊,怎么忘了呢?她原是杨大太太安插在大姑娘身边的眼线!颜老太太和杨大太太原来想对大姑娘做什么,她清清楚楚,只是后来她臣服于大姑娘,杨大太太也因利益的牵扯而与大姑娘结盟而已。
这是大姑娘的本事,若换个傻姑娘,恐怕骨头都没了。
“婢子该死。”
月桂说着,膝盖便跪下去,颜清只好让唐三娘阻止她,“又忘了我交待过的话了,罚你去浣衣一日。”
月桂笑着应道:“婢子这就去。”
颜清摆摆手,没再说什么,搁下方子取医书看。
半个时辰后,容志来报信,说颜老太太已经派人去赵禾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