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心斋招待贵客的花厅,张掌柜拿着一副精裱的画等待贵人来到。
贵人来后,他小心翼翼将画卷打开展示给贵人鉴赏。
画卷一经打开,画中人如瑶台仙子,与人世于月下相逢。
“世子爷看可具神韵?”
夏萤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画中人的脸颊,喉咙微微发紧。
那是一位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身段高挑,精美绝伦的桃心脸巧笑兮倩,有一双小鹿般纯净剔透的大眼睛,梨涡如金秋蕴酒,气质灵巧秀雅,隐约有三分英气,堪称绝色美人。
张掌柜谨小慎微地观察着夏萤神色,若按他的所述的特征,这副肖像画应该能符合他的要求了。
夏萤深不见底的黑眸闪过年少时既怦然心动又寸寸饮恨的回忆。
画卷所画少女,相貌与梦中佳人八九不离十,只是气韵总差那么一星半点。
他以前说不上来,现在把回忆与肖像叠加在一起,突然之间又找到了原因。
“她聪明绝顶却不显山露水,天真烂漫的笑意无法掩盖内敛的锋芒,就差这点了。”
张掌柜本身也是精通六艺的人,诚如世子爷点评,画中少女目光差了点锋芒。
这是个非常矛盾的事,因为她给人的整体印象——善良活泼、机敏有度,甚至能看出她胸藏锦绣,却缺了那种深有城府才有的锋芒内敛!
“那小人再去信请老先生再执笔画一副?”张掌柜提出建议,恰在此时堂倌来报颜大小姐的丫鬟送画像来请掌柜帮忙修饰,希望能长久保存,最好能避风雨。
张掌柜连忙以眼神询问夏萤,他颔首,把画卷拿起来,挂在墙上细看。
“是小草姑娘吧,你请她到内堂。”张掌柜又对夏萤道:“世子爷稍候。”
他去到内堂,见了苏桅草,“小草姑娘,鄙人正是掌柜,不知颜大小姐有何吩咐?”
精明的商人应该婉拒苏桅草,可聪明的张掌柜明白还是要好生接待。
苏桅草笑咪咪地向张掌柜见礼后,一丝不苟地把画卷搁在书案上展开,“掌柜您帮忙处理一下吧,画像要远行,我家主子担心未作处理容易被风雨侵蚀。”
所谓群山玉生烟,群芳有丹姝不过如此。
若单说五官,方才夏世子的梦中人与颜大小姐其实不相上下,就是后者那双媚而不妖的眼睛所含风韵实在举世无双,诚然略胜一筹。
张掌柜看去,活脱脱一个颜大小姐立于眼前之感,旁边的高挑姑娘也是清秀可人,灵机一动忙问:“敢问此画栩栩如生,是何人手笔?”
苏桅草得意地说:“我家小姐自己画的,哇,可是从日出画到日落呢,我家小姐手都累了,其实请个画师就行了,您说对吧。”
张掌柜只觉洞心骇耳,如此活灵活现的传神之作竟出自颜大小姐之手?
“姑娘稍等。”他连忙赶去花厅想要将此事告诉夏世子,看来可以请颜大小姐一试,可他去到花厅时,画卷与世子皆不在,一个侍卫从茅房回来,告知他世子爷已经回府,并送上千两银票。
张掌柜自觉可惜,有些事真要讲缘分,下回吧。
“谢世子爷厚赏。”
之后张掌柜亲自将颜清的画作进行加工,足足花了两个时辰。
苏桅草在外面吃了碗阳春面,一直待到戍时才拿着成品回去。
新家还在修葺,本来颜清希望新屋入伙康宁再走,然而康宁担心夜长梦多,在确定黄员外不会再有问题时,开好方子再交待他们到时去兰华镇找他老朋友复诊。
明日一早,康宁便要出发。
沈静诗抱着两只兔子在颜清屋里呆了一天,不吃不喝,直到颜清把苏桅草带回来的画卷打开给她看,她才开怀大笑。
“阿姐,真的要出去才学到很多东西,变得很聪明,可以帮阿姐忙吗?”沈静诗还是充满疑惑。
康宁和颜清本来就合计好,用“学以护姐”的理由哄沈静诗,她一听便来了精神满口答应,可细问下说要去很远的地方,可能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就变得犹豫,甚至沉默。
颜清宠爱地看着她,还好她忘了自己前几天画过什么,根本没问起被烧掉的画。
“对。我先在京城开香香铺子,有很多地方想去,但是走不开,你先去探路,记录好哪里好玩,有什么好吃的美食,到时带我去。”
沈静诗用力点头,“那兔怎么办?”
颜清笑道:“兔兔我帮你养,等你回来再学画。”
沈静诗气鼓鼓地说:“他们会拉臭臭薰阿姐的,还是炖了吧!”
颜清佯装唤月桂拿刀来,沈静诗连忙把兔子抱给苏桅草:“小草姐姐快藏起来。”
苏桅草飞快看向颜清,见她点头才道:“好,放心,谁也找不到它们。”
沈静诗抱着颜清手臂撒娇:“阿姐不要养,给小草姐姐养好不好?”
她说什么颜清都答应,开心得忘记了之前的烦恼。
待她累了,颜清哄她去洗澡,再把画卷收好,交给康宁。
“兄长,明日真的要一早出发,不用我送行?”
康宁已经计划好了,“对,若你送行,我担心诗儿到时难分难舍,她心里对你极其依赖。”
颜清垂眸没说话。
良久后,康宁才道:“我托赵捕头关照你,他年少气盛比你年长,即使言语上曾得失你,可你也该知道他总比很多人要可靠,因为他救过你的命。”
道理颜清都明白,可是……“我会注意的。”
只能这样回答了,还能低头?
康宁忍不住摸摸她头顶,“傻孩子,为兄能帮你的不多,晚上别多想,这是最好的应对办法,我会照顾好诗儿,尽量治好她的病。”
颜清抬头认真地说:“兄长,还是顺其自然吧,回忆很痛苦,有我们面对就好了。”
可以想象满门惨遭屠戮的可怖,年幼的沈静诗还亲眼目睹,才无法承受患失心疯。
康宁叹息道:“是你教会我面对过去,为什么现在又希望别人忘记过去呢?”
颜清答道:“痛。”
想想都痛。
她也曾亲身经历,还死了,为什么能住进清儿的身体回归她也不懂,或许眼前一切是她阴魂不散的梦。
康宁严肃地说:“长大了,必须要面对,因为那才是人生的全部,残缺虽然能减轻痛苦,可我们没有权利替她作决定。”
“我只是说顺其自然,兄长非要说教。”颜清无奈地说。
康宁笑了笑,把画轴收好:“我再去整理一下行囊。我带两千两在手边应急就好,其余你留着周转。还有,我整理给你的医书里面有很多诀窍和旁门左道,薰香材料搭配的禁忌也有裂,你有空记得看。”
颜清一一答应。
翌日天未亮,康宁背着行囊带沈静诗出城,往南而去。
颜清拿画作到观心斋处理的事,不知为何落在了安康郡主耳里,她唤来女儿董慧言,再次仔细询问颜清的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