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清明白自己已经卷入朝堂权力斗争之中,是一只微不足道的棋子,可也不是他们能随意玩弄的人。
“依你之言,全因凶犯首领捉捕归案,娘娘以大局为重才没拿我是问?”
董慧言双掌竖起,精明地说:“我可没说,是你自己猜的。”
颜清颇是无奈,“我只是去喜相逢吃席,真是天降横祸。”
董慧言难免有几分幸灾乐祸:“你呀,我劝你最好别出门,铺子也别开了,就你这去哪哪都有祸事的体质还敢在外招摇?”
苗掬月觉得颜清人虽然清高了些,可没什么大毛病,也希望她能趋吉避凶,附和道:“话是不好听,可也算是言姐儿和我的一点心意,那些男人终究不是你的良人,能帮你几次呢?”
“要不你就绑住楚盛安的心,将他保你。”董慧言眼神变得锐利,“他还是有这实力的。”
颜清摇摇头,用玩笑的语气道:“我感觉刘、卫两位公子保命能力更佳。”
董、苗二人脸色微变。
董慧言斥道:“你别给我在这胡说八道!”致君淡漠名利,志在高雅,可不会卷入这潭脏水里头。
苗掬月突然发现卫秋翎离开京城去养病实在太明智了,“对啊,拜托您高抬贵手,可别把卫公子牵扯进去。”
改日打听一下他去的哪座城,她也跟去住上一头半个月,别教她忘了自己。
“是我错了,两位可别往心里去。”颜清笑着告饶。
“算你知趣。”董慧言知她还有要处得处理,但见她和颜悦色,突然心里一软给她兜底,“书院的事儿一开始是我指使人给你们兄弟点颜色,可后面的事与我无关,你要小心应付。肖家可不简单。”
关于主谋,颜清并没猜测董慧言,既然对方这么坦白,那有件事得让她知道,“看在你那么坦诚的份上,我便告诉你一件非常严重的事。”
董慧言不以为然地说:“还能有什么严重的,死里逃生我都试过,我呀,得天独厚,遇到危险总能得上天眷顾。”
“那是因为你遇上了我,若是别人,恐怕你的小命在那日已经交待了。”颜清无情地点出事实,惹来狠狠的白眼,她视而不见继续道:“我从连溪寺刚回京被人诬陷杀人一事,你记得吧?”
这件案子还没结,估计会因安康郡主的缘故成为悬案,即使董尚书出事也不见得会清算,太后一定会力保皇家的颜面下令压下此事。
“记得。”董慧言回想了一番,“当时我和锦阳以为你肯定栽了,谁想你还能死里逃生。话说回来,坊间都没传闻说到底是谁杀的呢。”
她说完望向苗掬月,以眼神问她可有听闻。苗掬月哪里知道,摇摇头,看向颜清,感觉她要说的严重之事与这宗命案相关。
“言姐儿,你安静点。”
“哼。”董慧言唇干舌躁,端起茶盅抿了口,知是罗汉果茶,可喝起来感觉与家里平日喝的不一样,会不会有毒?
颜清缓缓道:“是安康郡主所为。”
为什么要当着苗掬月的面说?因为苗掬月虽然只是礼部侍郎的女儿,然而她背后还有一个年家,苗、年两家长辈在大齐历来未曾出任过高官,却经久不哀,年太医更深受当今信任。把她拖下水,对自己只有好处,要守秘密,大家一起守。
若她承受不住事实的冲击,回去诉诸父母,那就是她苗、董两家之事。
董慧言惊疑地瞅着颜清,满脸不敢置信的神态,可她又不由自主相信颜清的话,良久才故作镇定地说:“你诬蔑我母亲!我可不会善罢甘休。”
颜清道:“我建议你最好先到外地去,不止是刘公子的原因,更是避眼前的烂摊子。谁对我好,我也会对她说,忠言逆耳,希望你能斟酌。”
董、苗二人想教育颜清,未想到头来被她教育了。
她二人断然不敢相信安康郡主竟然公然漠视王法,采用如此卑劣的手段陷害势单力弱的颜清,并且以失败告终。可一切又顺理成章,先是董慧言在颜清那儿吃了两次亏,安康郡主为了给爱女出气,布局除掉颜清,可惜失败,再有颜清夜访董尚书府毒伤安康郡主。
“我不信,你信口雌黄。我不希望你再提起此事,月姐儿你也是。”董慧言神情十分严肃,她相信自己的话有份量,但紧握的右手泄露了她的紧张。
苗掬月马上表忠诚:“你放心,我明白的。”
她们二人盯着颜清,希望她能保证。
颜清没有让她们失望:“只是礼尚往来,你们不必担心。况且我哪敢往外说。”点明这点至关重要。
“好,一言为定。”董慧言说完起身告辞,逼不及待要走,“你还有事,我们就不打扰了,再会。”
苗掬月连忙跟着离开。
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颜清起身福礼:“两位慢行,小草送客。”
时辰尚早,颜清没着急拆她们送的礼物,而是准备好礼品到肖家去。
按董慧言的说法,她以前因与自己有嫌隙而特意给自己在书院上学的兄弟穿小鞋,但只是小打小闹,可日前的事几乎搞出人命,也可能是同窗之间的恩怨,内情到底如何只能去查。
颜清带着苏桅草坐轿到肖府,却吃了闭门羹。
护院称王太太外出未归,请她改日再去。
颜清应该回一趟颜府,问一下两个堂弟过程也好,又怕易进难出,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再说。颜家的人若然着急,会有人上门找她。
“小草,去喜相逢,点一桌好菜送到家里。”
颜清想起二皇子的事,自己若然只去一次喜相逢定有嫌疑,即使菜品极贵,也去定了一桌十菜两汤。
康宁已经起来,与容志兄弟四人在院子说话,大家相安无事,神情稍余惊悸。
沈静诗非常乖巧地坐在康宁身边,一眨不眨地瞅着他。
大家习以为常并不见怪。
待颜清回来,容志兄弟连忙起身见礼。
颜清从来没怀疑过他们,对于他们因自己而被掳一事深感歉意,笑道:“四位太客气了。我定酒席,晚些会送家来,今日不用护卫,你们留下一起用膳再回去歇息吧。”
容志马上婉拒,哪里敢与颜清同席用膳。
康宁劝道:“男子大丈夫婆婆妈妈做甚?既然大姑娘留你们用膳,定然是定了一大桌菜,你们要是不给面子,我们几个能吃得完吗?”
容志搔搔脑袋,怪不好意思地说:“那小人兄弟敢不从命,谢大姑娘。”
其余三人唯他马首是瞻,跟着道谢。
萧五神色稍有些不自然,颜清关切地问:“萧五爷你是不是感觉身子不适?兄长有没有给你号脉?”
萧五忙道:“康爷给小人号脉还开药方了,就是不想吃药,可康爷说不吃不行,所以感觉很难受。”
颜清揶揄道:“诗儿几岁的脑子都不怕吃药,你还不如小孩吗?”
萧五窘迫地说:“这……小人也不是,小人会准时吃药的,谢谢大姑娘关心。”
颜清慎重地说:“你中了非常重的迷药,得好好调理,否则行为会变得呆滞。”
对方下那么重,应该是顾虑他们身怀武艺的缘故,寻常人这剂量怕是没一头半个月都难以彻底清醒。
萧五忙不迭点头。
康宁拍拍他肩膀,“我自己也得喝汤药,下午我们去买蜜饯。”
“好。”萧五笑道。
刚到午时,喜相逢的跑堂已经用牛车送来佳肴。
赵嬷嬷、梁婆子、周叔连忙去提食盒。
月桂布桌。
颜清、康宁、沈静诗、容志兄弟七人率先落座,待一桌丰盛的佳肴摆好,颜清招呼苏桅草五人也坐下。
“来,今日我请你们吃酒,都别客气。”
赵嬷嬷竟然感到惊惶,小声问:“大小姐,这不是散伙酒吧?”
颜清反问:“你怎么会想到散伙酒的?怕了?你们呢?”她明媚的目光扫过周叔和梁婆子。
他二人忙道:“大小姐不要赶我们走。”
看来以前给人辞退时也是这样说的。
颜清示意月桂让他们落座,并叫苏桅草斟酒,“你且仔细些,别倒杯酒都满出来。”
话音未落,苏桅草已经斟满了康宁的杯子并溢出,“哈哈,主子,康爷,这酒要满,婢子是故意的!不是手拙。”
酒是梅子酒,香甜甘醇。
月桂很快说服赵嬷嬷三人坐到自己旁边,然后起身接过苏桅草的酒瓶,“让婢子来吧。”
颜清也没说什么,待酒斟好,她以茶代酒站起来敬大家:“你们坐着,不用起来。”
可她身份地位最高,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其它人只是平民,又怎敢坐着,都起来了。
颜清无奈地摇摇头接着道:“我近日多灾多难,几经波折总算拔云见月,所幸你们没有大难临头各自飞,我多少才有点底气。这杯敬你们,愿大家顺顺利利。”
她笑靥如花,毫无架子,右手高举茶盏,再以左手广袖遮脸,一饮而尽。
在座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艰苦不堪的经历,见她甜美笑靥如枯木见春,说不出感动,坑坑洼洼的内心神奇地被修复,那么平整熨帖。
“能追随大姑娘,是小人几个的荣幸。”
“对,是奴家的荣幸。”
“小的感谢大小姐厚待。”
“来,我们喝,敬清妹,敬苍天有眼。”康宁同样感动得一塌糊涂,激动地高举酒盏,内心因疑惑萧五出卖他们而抑郁难欢的心结很快解开,或许只是他听错了。
宴席在融洽的氛围下尽欢而散。
午后,阳光普照。
苏桅草把颜清的软榻搬到门口,她躺在上头看书,让苏桅草练青女剑法。
“一遍不行两遍,再不行你就忘却以前学过的一切,推倒重来。”颜清没有学武,不代表她一窍不通,苏桅草的筋骨有经过煅炼,刚中带柔,没道理学不会刚柔并济的青女剑法。
这套剑法可以很好地化解对方攻势,从而找到对方的破绽反打,防身非常好用。
苏桅草本来拿了把羽扇打算给颜清扇扇凉,闻言颤危危地放下羽扇,到耳房取剑。
颜清打趣道:“你呀,现在也就配用这种平平无奇的剑,等你学会了我给你配一把好剑,如果将来你学有所成,那破剑也是利器。”
苏桅草缩了缩脖子,“其实婢子感觉长棍更好耍。”
青女剑快一会刚猛突然又柔和的剑式真的要她命。
“带着棍子怎么上街?”颜清琢磨着给她一个月的时间,如果真的学不会就放下,学其它的,不学也没关系,到时她托人雇个厉害的要回来护卫。
“倒是。主子您看书,婢子继续练。”苏桅草突然想起沈静诗:“主子,说到练武,诗儿姑娘才厉害,她特别会这种剑法,不过她最感兴趣的是您画的画,老嚷嚷要学画。”
颜清头也不抬地嗔道:“聒噪。”
苏桅草耸耸肩连忙去练。
不一会儿,颜清在清脆的舞剑声中睡着。
因为需要避嫌,苏桅草搬来屏风遮挡外界的视线。
约莫一个时辰后,康宁来找颜清,恰好她醒了。
“兄长,你稍等一会,我洗漱就来。”
康宁道:“没事儿,慢些。”
他见苏桅草还在练剑,便与她练了几招,感觉她进步很大,指点了一些不足之处。苏桅草有种如醍醐灌顶的感觉,有些不连贯的招式再次耍来竟出奇的丝滑。
“谢康爷指教!”苏桅草欣喜不已,疑惑又生:“康爷,您身手这么好,本身又是大夫,酒量极佳,怎会悄无声息被人抓走了?”
康宁有些怔神,他暗地里琢磨过若颜清问起该如何回答,可小草问起他竟语塞。颜清给他解围:“马失前蹄有何奇怪之处?你想想自己,一个练家子给几个内宅妇人暗算了。”
苏桅草窘迫地退开,不敢再语。
“兄长,你找我有什么事?”颜清请康宁到明间坐下,月桂送来茶点,从旁侍候。
康宁啜了口热茶,“本来说好要带诗儿回木甲村一趟,我看这事得押后。”
他又忧心萧五或是容志四兄弟皆是内鬼,那他去木甲村的事岂不是引火自焚?稳重起见,还是押后。
颜清没有刨根问底,尊重他的意见:“依兄弟说的办,我没异议。”
康宁暗松一口气,“对了,肖家那边情况如何?”
颜清不太在意:“王太太外出,明日早晨再去拜访吧。”
康宁点点头:“你歇着吧,我到铺子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