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颜清的围捕计划非常成功,可是有一个恶徒逃脱了。
即使李京兆和白虎卫已经联合在城内巡查可疑人物,康宁依然非常担心颜清的安危,赶到家发现夏副将竟然在家里吃饭,不仅讶异更是惊喜,起码他在的时候恶徒忌惮他绝对不敢乱来。现在他赶回来了,若夏副将用完饭马上要离开也没关系。
颜清听完康宁说围捕石柏邻居的始末,眉头一直跳,想不到对方布局那么深,勾结石柏后怕他出卖他们,竟连他的邻居都控制了。
颜清觉得夏松来这不仅仅是透露消息给她那么简单,很可能是已经预料了会有漏网之鱼,特意过来保她,心情不免变得沉重。
“兄长,夏副将身体不适,你先给他号脉吧。”
康宁心知夏松根本没毛病,为了掩人耳目还是正儿八经地搭上他的手腕,须臾后道:“小问题,肠胃不适而已,待老夫开个食疗方子给夏爷调养数日即可。”
夏松呼了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得了绞肠痧。”
康宁捋着胡子道:“没有的事,放心吧。”
夏松看到月桂捧着菜盘走来,笑道:“月桂姑娘手艺真不错,夏大夫和……”他看向程春,不认识。
康宁连忙介绍:“他是程春,非常能干。”
程春是站着的,见夏松问起自己,连忙挺直腰板,“夏爷有礼。”
夏松伸手拍拍程春肩膀,拍拍自己右边的空位:“来,坐下说话。”
程春身份卑微,纵是他盛情邀请也不好落座,“小人不敢。”
颜清等月桂摆好菜肴和碗筷,闻着红烧肉的香味,竟然还想再吃一碗,程春定然饿了,“程春,既然夏副将在这你不好意思坐下吃饭,那夏副将你先到正堂去喝茶可好?”
程春一愣,怎的大姑娘还敢让夏副将走开,而教他从下吃食呢?虽然夏副将看上去非常和善随意,但他是有官位的。
“大姑娘,小的到后厨去吃就好了。”程春忙道,怕开罪夏松。
谁料夏松直接拉着程春胳膊,微往座位上一按,“赶快的吃吧,又不是什么大场合,大家且随意些。”
程春只好老实坐着捧碗扒饭。
碎尸刻纹案至此算是有了实质的证据。
颜清小口喝着汤,待康宁、程春放下碗筷才问道:“兄长知道捉了几个活口吗?”
康宁现在非常放松,笑道:“包括那个阿婆在内,一共五个活口,逃脱一个。这回铁定能套的信息,应该能把他们首领的画像画出来,接下来的捉捕任务会容易些。”
颜清也是充满信心,只要五个人之中有一人愿意招供,破案不远。
“太好了。”
她看向夏松,想知道他怎么看待此事,然而他带笑的神情不仅透着无奈还有难以忽视的担忧,难道是暗喻这事没那么简单?或是自己会遭受报复?
“夏副将,你怎么看?”
夏松立刻答道:“应该没问题。这事本来已经惊动了皇上,即使还有其它势力掺杂其中,正常来说应该偃旗息鼓。”
现在最严重的问题是他们的计划因颜清插手而被逼终止,转而各自保命,才会让人忧心,因颜清会首当其冲受到报复。
夏松没把心底的担忧说出来。
颜清直白地接他话茬:“费那么大力气渗透到京城内,说他们只是想杀几个人满足自己的怪癖也没人信。”
她之前验尸时已经查到证据,其中一个受害者名字与皇帝有所关联。
夏松没说话,只是没心没肺的笑着,看自己面前的清茶。
康宁懊恼自己因未婚妻的死白白浪费时光,现在碰到棘手的事难以帮忙,就眼下的情况已经够复杂了,颜清之言又将复杂程度推上一个台阶,他哪里敢搭话。
更别说程春,正襟危坐,连一呼一吸都很小心。
小草在两面墙来回走动,像猫般轻灵,严防偷听。
颜清还是想尽快解决这事。
每日都会有人死去,但绝对不是以这种惨痛的方式被害。
“我推算那个首领对我兴趣浓厚,本来就打算以己为饵,现在看来非常合适。”
夏松扬起眉头,瞠目瞪着颜清,“颜大姑娘,你怎么会有这种以身犯险的想法?”
她应该像金丝雀被娇养,像无价之宝被呵护,像……唔,夏松很苦恼。
“小事而已。”颜清也想轻松解决此事,然而哪有那么多如意事。
夏松揽住康宁肩头:“老哥,你义妹想不开,你不劝劝?”
康宁苦笑:“我要劝得她听,她就不会当着你的面说了。”
夏松顿悟:“难道是你要颜大小姐当着我的面说,希望我有所表示?”
康宁一怔,他可没这意思,夏松是夏世子的头等心腹,怎敢算计于他?
颜清可听出来夏松的弦外之音,她应该就着他给的台阶,请他施予援手,只是恐怕是他的个人意愿,夏萤知晓后会如何?
她从来不忍心利用好人。
“你别误会,兄长没这心机。”颜清笑着向夏松敬茶,岔开话题。
夏松感到意外,那么好的帮后不要,惊讶难平得一直扬着眉头附和她的话。
一盏茶的时间后,夏松拿着药方走了。
今晚注定是个不平夜。
康宁和程春商量好,他先去养养神,由程春先值夜,他子夜来接更。
小草非常紧张,在屋后设置一些小陷阱,如此一来若人刺客也能拖延一二。
颜清沐浴后在明间坐着看书,到了戍时已是犯困。
“小草,歇息吧,不要忙活了,他们只多两人同行,我能对付。”
月桂连忙说:“大小姐看您看的什么话,那都是穷途末路的不要命的,小草多整些陷阱好。”
她听小草说晚上可能会有刺客来刺杀颜清时,坐立不安。
“要不晚上婢子着您衣裳睡床上吧?”她灵机一触。
小草刚好净手进来,听到月桂的提议连忙附和:“主子,月桂这提议太好了,您就答应吧。”
“活着不好吗?”颜清抬眸睃她们一眼,带着明显的责备之意。
月桂垂首咬唇不语。
小草很暴躁,“主子,要是您怕月桂应付不来,那就婢子来好吧?”
她估计自己的小陷阱起不了多大作用,如果是在山林之中她肯定自信,走廊之间起的作用不大。
颜清继续看书,眼尾也没扫她一下,“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你们夜里该睡睡,听到动静过来即可。”
这个弱女子,对自己自信到了极点。
小草和月桂却是焦虑万分,知道劝说没用,只好各自去了。小草把所有自己学过的暗器都搞来藏身上,而月桂找了一套颜清穿过上街的衣裳套在里面,以防万一。
正当颜清准备下榻时,传来不幸的消息。
董慧言在年香凝府上用晚膳,坐轿回府时被歹徒胁持。
本来没颜清什么事,然而歹徒扬言两刻钟内要用颜清换董慧言,否则时间一到立刻杀害她。
大家明白,换颜清去做人质也无补于事,被胁持的是董慧言凭何要颜清去顶替,但是安康郡主威逼李京兆换人质未果,又命白虎卫将军黄大兆亲自上门要人,但黄将军认为欠妥,遂派张鹏前往。
康宁招架不住,让人破防冲到内院从而惊动颜清。
沈静诗拿着砍刀冲到内院与小草一起站在门前,跟白虎卫的张鹏对峙。
“我家大小姐已经歇息,请阁下万勿惊扰。”小草拿的是匕首,觉得可以和沈静诗换一下,她又不肯。
“草儿姐姐我很厉害的!”沈静诗比划着,表示她的武艺大有进展。
张鹏拱手施礼,高声冲里面喊道:“事因颜大小姐起,怎忍心要董二小姐替你受过?请颜大小姐随小人走一趟。”
颜清只知道起事了,却不知是何事,为何牵董慧言?
“月桂,快帮我着衣。”
月桂却是慢悠悠的去拿衫裙,外头已经传来兵器碰撞的铿锵声。
危急关头,颜清只好催促月桂,“快点,怕她俩生意外丢了性命。”
刀枪无眼,一不小心小命不保。
月桂只想拖延时间,谁想如此严重,穿好衣裙后,三两下帮颜清扎了个高髻,抱她到到轮椅上,打开明间的门。
“马上住手。”颜清心里焦急,脸色却平静不显。
张鹏率先虚晃一招退开,小草带着攻势极猛的沈静诗往后收招,再一起退到门旁。
“何事直说?”颜清料到情况危急,否则张鹏怎敢有违礼法闯进来。
张鹏比谁都心急,颜清肯主动相见令他如释重负,立刻简单交待事情的来龙去脉,“请颜大小姐亲自前往,我们定会护你周全,相法子尽快营救。”
颜清若能袖手旁观,绝对不会去,张鹏来了也不行的话,下一个来的定是黄将军,到时就不是请她去了而是绑。
董慧言身份地位比她高大多,这是没办法的事,即使颜父在场亦不能扭转乾坤。
“你先去稳住歹徒,我马上到。”颜清骑不了马,最快的是坐马车,张鹏骑马可比她快多了,先回去可安稳歹徒,勿伤了董二。
“外面有马车,有请。”张鹏没有犹豫,立刻告退,先行一步。
小草不可思议地瞅着颜清,拦在她身前:“主子,凭什么让您换去她呀?是她自己大晚上还在外头给凶徒逮住,又不是主子您教唆的!”
那么多大条汉子在外不能解决,却教个女流之辈出面?
小草气傻了,说什么也不让颜清去。
颜清没有生气,也没有埋怨,安静地听小草发飙,待她情绪稍为平复,笑道:“傻丫头,快抱我到马车上,月桂你推轮椅过来,不然到了那边我可得站地上,影响双足复元。”
“您这人!”小草气得哭鼻子,顾不上抹,立刻抱起颜清飞奔。
颜清回头冲沈静诗道:“诗儿,在家里听话,我去去就回,你不能偷跑出去。”
沈静诗很难理解他们的言行,她只知道要听“阿娘”的话,虽然他们都让她唤阿娘作阿姐,但她永远是阿娘。
“诗儿会听话。”
蓬莱客栈往南边过去第四间商铺前面,是一条非常宽敞的十字路,并有两棵参天大槐相对而立,一名七姐一名牛郎。
在“七姐”前,有一名个子矮小,穿着夜行衣的男子拿剑横在董慧言颈项,双眼遍布红血丝,而董慧言脸如死灰,一动不敢动。
白虎卫将七姐团团围住,李京兆离该男子有一丈远,神色凝重,他旁边的董尚书,那神情恨不得生啖凶徒血肉。
颜清乘坐马车到来时,白虎卫让开了一条路,马车顺利驶到里面。
先是一具轮椅落地,再有一名着月牙白对襟襦裙的少女由穿褐色半臂的丫鬟抱下地,再坐到轮椅上去。
那少女素脸朝天,只用一条蓝色发带于头顶扎了一个高髻,然在她黑眸顾盼之间,月动星移。
夜色流敞。
众人屏住呼吸,不敢作声,四周针落可闻。
夏萤在蓬莱客栈三楼注视着这一幕,轻哼了句傻子。
颜清自己可以推轮椅,在小草推她到李京兆跟前向其行礼后,命小草退后,自己推着轮椅上前。
纵有万般不愿,大家还是目送她去了。
颜清去到距凶徒还有六尺左右的位置停下:“你认得我吗?”她这样问是有深意的,他们首领画技尚可,但与她本人还是相差甚远,除非之前见过她,否则还是要仔细分辨才能认定是她本人,而非冒牌顶替。
凶徒在颜清下马车时已经盯着她不放,明显识得她,闻言沉声道:“颜清!马上过来。”
颜清不慌不忙道:“我过去后,你把我俩都杀了如何是好?或者是我过去,你放董二小姐的一瞬间你给箭射穿咽喉呢?”
董慧言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她完全不敢想颜清到底会不会来,强权能让颜清为她替死吗?而颜清竟然真的来了,她看也不敢看颜清一眼,努力控制着自己别抖到剑刃上去。
凶徒冷笑道:“我绝对有本事在他们射死我之前把这个金枝玉叶给杀掉,而你在他们眼里可不怎么值钱,死就死了。”
颜清脸色微变,目光幻变着令人暗暗心惊的颜色,仿佛万里阳光一下子陷入黑暗一般。
歹徒眯起眼,声音里的张狂有所收敛:“你过来,在我剑能刺死你的范围,我立刻放她。”
颜清颔首,美目流盼,大槐树上没有藏人,槐树的味道非常特别,如果有人气,她能闻出来。
她一边靠近一边给出忠告:“可不敢动董二小姐,否则你的下场绝对不是死那么简单。”
歹徒冷哼一声:“我此等人岂会贪生怕死,只不过想在死前,嘿嘿。”他语气变得下流,“尝一尝天下绝色是何味道。”
颜清忽地用力一推,将自己推进三尺剑前,歹徒立刻一手刺向颜清咽喉,一手运劲将董慧言于身后平推,本来想在他身后放冷箭的白虎卫,立刻罢手。
“你不是首领,少在这利用我混淆视听。”颜清看了一眼摔落在地,又立刻被丫鬟抱走的董慧言,收回视线看着歹徒。
“颜清,少自作聪明,那日若不是赵禾出现,你早已被我捉去玩残了!还敢坏我好事,难道你就这么想日夜被我的兄弟们玩吗?哈哈哈。”歹徒纵声狂笑。
这一幕简直是京城众男儿的耻辱。
京城内好手不敢妄动是有原因的,他们可以用暗器将歹徒一击毙命,但歹徒死之前一定能拉董慧言或是颜清垫背,这才是棘手的地方。
若胁持的是普通百姓,恐怕已被牺牲。
颜清非常生气,呼入足量即死的毒药此刻就拿捏在手,只要大袖一扬,歹徒必定暴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