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看着苏梓凌三人那三张虔诚的脸,姜茶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今天是怎么了?八字犯冲么?被偷袭被冤枉被出力还得被借人?
借人也就罢了,还一借就要借高手?
她姜家人是不少,可她也没全带在身上啊。再说了,就算全带着那也……
好吧,她承认书中不少人实际上是高看他们姜家了。
他们姜家是有钱,也的确花钱养了不少暗卫和高手。可姜家产业遍布东陵,高手们也坐镇于各个州府。
就算她是自家父兄的心肝小宝贝儿,她实际上能调用着的,能天天跟着自己跑的高手们,也就那二三十个。
毕竟谁没事儿带百八十个人在身边啊?
她想她家也没那么多人啊!
再说说那种提得了名排得上号的高手,她数来数去她身边也就雾月这一个,她还得留着自己用呢,哪儿还有余力借给别人啊……
所以苏梓凌一开口她便是拒绝的。
可看苏梓凌的表情她便知道,对方似乎是真的有什么难处,不然也不会厚着脸皮跟她开口。
还是苏楚楚最为机敏,当时便是低声道:
“五哥可是有什么难处?你说出来大家商量商量也未尝不可?”
你都不说你想干什么,人家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借人给你呢?
苏梓凌恍然。
“我想建立一支由暗卫组成的巡逻队。他们不仅要敏锐,还得有随时解决麻烦阻止敌袭的能力。我手下的高手都已分散到各支护卫队中,实在是抽不出人了。”
这一点苏梓凌没有说谎,此番赵家负责春猎巡防,他身为赵家实际上的领头人,自然要做出表率。
所以他将自己身边的大部分高手都分了出去,成为可各个别院聚集区的中流砥柱。
这一来二去的,他手里剩下的人也不多了。
就在方才,他已经向苏成借过一次人了。
除开苏成自己的卫队,对方总共匀出了十个人给他,加上他仅剩的五人也才十五个。
十五个人巡逻还好说,可真要遇上什么棘手的敌袭,恐怕这十五人还没把对面杀翻,自己倒先团灭了。
他不是在危言耸听,因为他这十五人里连个能带头的都没有。
他和苏成总得留个顶尖高手防身吧?
至于苏慕,苏梓凌问过了,苏慕手下的人只够保护他自己的。而且这个没出息的,身边的高手居然大部分都是女子。
是,你苏慕招女子喜欢人家愿意保护你,可巡防队那么危险,我们这些大男人总不能让女子们一起来凑数吧?
所以苏梓凌看来看去,全场也就姜茶最富手下人最多了。
“既然我们身边都有人保护了,那这支巡防队要做什么?四处巡逻随机应变?”
姜茶还是不太能理解,直到苏梓凌提到那些依附于他们,或者还处于中立却对东陵极其重要的大臣。
这些人还未倒向苏信,或是绝不可能倒向苏信,所以苏信很可能会对他们动手,或逼迫或杀戮,总之他们需要对这些人的安全负责。
作为皇家之人,他们若是连自己的臣民都保护不了,又凭什么证明自己可以与苏信一争高下呢?
这是公信力的问题,也是面子的问题……
当然,大臣的损失同样会造成朝堂动荡,也就是侧面的削弱了他们自己的力量。
苏梓凌七七八八的讲了一大堆,而姜茶也总算听明白了。
其实答案很简单,就是要防着苏信的人各个击破跟他们打游击战。
所以他们也要组建一支游击队出来,好在关键时刻拖住苏信给予对方迎头痛击。
“好吧,你就说你想要多少人吧……”
揉了揉眉心,姜茶颇为肉疼的道。
可肉疼是一回事,她小富婆的排面又是另一回事,于是乎在苏梓凌等人看来姜茶就是不差人,开口就是你们随便说。
苏梓凌:“二十五!”
姜茶:“……”
我一共就带了三十个人,你特么要二十五?那我还……
苏梓凌:“我观雾月与万顺皆武艺高强,所以娘娘您再从这两位里头挑一个出来领头吧。”
姜茶:“!!!”
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此刻,姜茶想打苏梓凌的心都有了。她就一个雾月啊,万顺特么不是她的……
果然装逼一时爽,现在怎么办?直接拒绝?
额,那样显得她很小气,明明有多的却不肯给。
那把万顺送出去?
好吧,她做不了这个主。
最后她只能一咬牙,在雾月略显兴奋的目光中把对方派了出去。
因为苏梓凌愿意给钱,给大价钱……
如此决定之后,她立刻得到了苏梓凌、苏成、苏慕、苏楚楚的一致好评,皇家众人看她的眼睛里都泛起了微光。
与身旁默不作声的苏肆相比,姜茶觉得她现在才像是这些人的九弟。
虽然她并不想坐这个位置。
于是乎,爬上马车的姜茶瞬间绷不住了。
她无力的靠在马车上,一双眼睛略显幽怨的把对面的少年盯着,亮晶晶的,水盈盈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因为她原本是不想给人的,她之所以松口,其实跟苏肆拉了拉她的袖子有很大的关系。
如今好了,这一松口她就只剩下几个人了……
所以苏肆得负责!
必须负责!
不负责我就,就……
姜茶的心声终究还是没有就出来,因为对面的少年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这马车是雾月准备的,作为一个虽然自己抠门可主子财大气粗的大丫鬟,雾月自然要准备最宽敞最好的。
因此这马车不仅能坐,还能就着其上的狐狸毛毯子往上一躺。可能躺是一回事儿,某些人直接躺她身上又是另一回事。
姜茶万万没想到,她在打算跟苏肆算账,而苏肆却把她的打腿当枕头,直接潇洒的躺了上来。
明灯之下,少年仰躺在她的身上,那双凤眸星辰潋滟宛若琉璃,他静静地望着她,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眼尾泛起一缕薄红,那肌肤像玉一样,让她忍不住想伸手触及。
可她终归是个矜持,又或者说是胆小的人,至少与眼前的苏肆相比。
然而她动手,却不代表某些人不动手。
因为她仅仅愣了两秒,她的手便被少年拉着凑到了他的唇边。
指尖若触了电般往回缩,这是她的本能,可苏肆却亲手将它阻绝了。
当那熟悉的柔软的触感袭来,姜茶的脸颊上也多了一抹浅淡的红霜,她侧眸打算不去看那个亲吻自己指尖的人,可她终究还是没忍住。
“你,你干嘛……”
她的声音似珠盘玉落,带着些许紧张的颤音。因为眼下的气氛太暧昧了,而少年看她的角度又太刁钻了……
她不知道是谁说过,任何人从下面往上看都是死亡角度,至少对这个人本身的容貌而言。
所以她其实有点想捂住某人的眼睛,让某人不要看不该看的地方。
“累了,躺一会儿。”
紧紧地扣住少女的小手,少年又吻了吻她的指尖,而后才低声道出了这句话。
他笑着,白玉般的肌肤泛着流光,细看之下竟比女子还要精致几分。
“……那边那么多地方还不够你躺么?”
闻言的姜茶翻了翻白眼儿,觉得对方这个理由实在是太蹩脚了。
可苏肆真的是在找理由么?并不是,他其实是在都姜茶玩儿。
因为从走上马车开始,他就瞧见了少女那双雾霭沉沉水雾迷蒙的眼睛,明明怨极了,却怎么也不肯啃声。
她总是畏着他,不知是忌惮还是怕,总之她几乎没有对他发过火。
唯一的一次,或许还要追述到三年前的那个雨天。
但那不是发火,而是做戏。
当时的她只是单纯的不想要他,而不是在对他生气。
后来她有生过气么?
有的吧,至少在一次次倒霉之后,她也会忍不住怒骂几句。
可怒过之后更多的从来不是怨气,而是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的委屈。
他曾见过满脸污泥衣衫褴褛的姜茶,也见过被人追被人抓不得不如惊弓之鸟的姜茶,更见过连饭都吃不上,所以蹲在路边往嘴里塞树皮放野草的姜茶。
他见过她笑,见过她怒,也见过她哭……
哗啦啦的大雨中,眼泪混着雨水滴落,那些水滴似乎是雨,可红红的眼眶与鼻头却无情的出卖了她。
偶尔夜深人静,她也会坐在床边偷偷的掉眼泪,不哭给任何人看,只委屈给她自己看。
最开始的时候,他曾觉得让姜茶掉眼泪是他的胜利,因为那每一滴晶莹都是他的战利品,是他努力的证明。
可慢慢的他发现,这样的眼泪不仅不能缓解他心中的暴虐,反而会让他觉得自己卑鄙、无耻、阴暗,甚至是恶心。
因为姜茶从来都没有屈服过,再痛,再难,再无助,她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她自己。
反而是他在一场场挫折中沉沦,在一次次不公中走向黑暗,走向那世人所不容的无间地狱。
他觉得地狱太冷了,所以他想找个人来陪他,陪他一起永堕轮回,陪他受万世唾弃,陪他一起证明他世人是疯的,而他是对的。
他选中了姜茶。
他要拉她一起下地狱。
可姜茶拒绝了他。
并用一次次不公与磨难后的不屈与笑容无情的嘲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