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驿前的车夫正打着盹儿,杨池蕊拿出一锭放在马鞍上:“老人家,劳烦您送我们去苏州。”
车夫两眼放光,捧过银子忙道:“好嘞、好嘞。”
路途遥远,二人在不觉中渐渐睡去,第二日晌午,马车开进苏州城,二人被集市的喧嚣吵醒,睁眼便看见满目琳琅,对于杨池蕊这个常年在古墓生活的人来说,自是喜闻乐见。
龙月和杨池蕊在一间客栈用过饭食,买来一壶好酒,从伙计口中打听到了牛十三的铺子。
穿过几条街,一个旗帜上写着“牛氏兵器铺”的招牌映入眼帘。
二人走进铺子里,刀枪棍棒、鞭子、匕首等兵器应有尽有,还有不少刀剑配件,看起来华丽非凡。
龙月走到柜台前,撩起白纱问小二道:“小二哥,你家牛掌柜呢,我想找他重锻这把剑,是不是在后面铸造兵器呢。”龙月朝一个门帘里望去。
“姑娘,您来找我们掌柜的啊,他跟隔壁首饰铺的掌柜巧姑一起去寻音坊听戏去了,估摸着啊,这会子还早着呢。”
“想不到你们掌柜还蛮有情调的啊。”杨池蕊调侃道。
“姑娘,我哪懂这些。”小二摸着头傻笑道。
“哎,这怎么办。”龙月轻叹一口气。
“姑娘,您可以把剑放在这,等他回来,我替姑娘传个话便是,您择日来取,怎么样。”
“如此甚好,谢过小二哥”龙月将一坛子金陵美酒递给他,“劳烦你把这个交给牛掌柜,就说是我送他的。”
“得嘞。”
杨池蕊将龙月拉到一旁:“诶,我看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了,不如我们趁着这个机会到处逛逛,怎么样?”
“啊?这……”
“就这么定了,昂”杨池蕊转身问道,“小二哥,那寻音坊怎么去。”
小二走出铺子,比划着手势道:“这条街一直走到尽头再右拐,穿过比武擂台,再顺着奎星街一直走到头,看到一座巨大的船舶,便是了。”
杨池蕊掰着手指细细记着,须臾,她无奈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能不能说简单点儿。”
“好了,我知道了,谢谢小二哥。”龙月拉着杨池蕊正准备离开,余光瞥见兵器架上一个精致的琴鞘,她不禁走上前驻足观看。
“姑娘,您真有眼光,这件宝贝叫清音琴鞘,其心镂空,可以放置宝剑,亦可闲来抚琴,是仿伯牙的断琴所制,寄予着江湖侠士希望寻见知己的愿望,我看这青蓝色,跟姑娘淡雅的气质相得益彰啊。”
“真的吗。”龙月着迷地望着琴鞘漫不经心道。
“这琴鞘一看就价值不菲,非凡人所得,咱们还是快走吧。”说罢,杨池蕊便拽着她离开了。
落日的余晖洒满了太湖,寻音坊在夕阳下显得柔和静美,长街上开始稀稀疏疏亮起灯火,百姓们趁着饭后信步一走,杨池蕊一副早已沉浸在这凡尘俗世中的神色,拉着龙月一路走来,里不停地问这问那。
不多时,二人随着人流进了寻音坊,选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龙月撩起白纱抿了一口茶,杨池蕊则一边磕着盘子里的花生,还要来了一壶酒,真是快哉。
“诶,龙月,这台上演的什么戏啊,眼花缭乱的。”
“嗯……大概是《西厢记》吧。”
“什么是《西厢记》啊?”杨池蕊往里送了几颗花生米含糊不清道。
龙月已经被她问得晕头转向,她托着下巴一脸无奈地脱口而出:“男*女*。”
“噗……”杨池蕊含在口中的酒还未下肚便喷了出来,呛得她连咳了好几声。
大堂里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竟还有不少江湖邪派弟子,须臾,龙月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好像是纪公子,她拍了拍杨池蕊的肩膀:“师姐,我去方便一下,你在这别乱跑昂。”
龙月穿过人追了上去,左顾右盼,路过一间间厅堂和客房,也没寻见纪玉辰的影子。
“难道是我眼花了吗?”她自言自语。
等她想往回走时,发现自己竟迷路了,这里戏台这么多,刚才是在哪个厅堂里来着?
“班主,马上就轮到木兰姐姐上场了,她喝了递上来的一杯茶,竟肚子疼,现在还在茅房呢,看样子是上不了台了。”后厅里,名伶和戏子们正在各自上妆,一个小优伶火急火燎地跑到班主跟前说。
“这这……怎么的!这二楼可是被金老爷贺寿包场了啊,指明要木兰唱曲儿,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班主,不如找个人替木兰姐姐吧。”
“这火烧眉毛的,上哪去找人替木兰。”班主焦急地来回踱步。
小优伶转动着眼珠,计上心头道:“有了,只要找个和木兰姐姐身形一样的女子,蒙上面作作样子,我在幕后吟唱便是。”
“我看行!”班主坚定道。
班主找遍了所有优伶,个子都太小,其他戏台刚刚谢幕,脸上还画着油彩的花旦当中倒有合适的,可卸妆再上妆也来不及了。
无奈之下,班主只得将此事告诉坊主。
须臾,他看见一个带着斗笠,一袭白衣的女子,举止大方,身形姣好,他朝龙月跑去,隔着白纱端端看着她,眼放灵光:“就你了。”
“请问……诶……”还未等龙月说完,班主拉着她一路小跑到二楼后厅。
班主腾出一块妆台,拽着龙月坐下,一人开始围着她捯饬起来。
班主在一旁背过身解释道:“姑娘,你别怕昂,我是寻音坊的班主,我们的优伶出了点儿状况,你只须蒙着面替她上台应付一会儿就好,拜托姑娘了,事后寻音坊定会重谢。”
“班主,你看!”优伶惊叫道。
班主转过身,看到龙月的容颜和一头银发,大惊讶地呈椭圆形,都能盛下一个鸡蛋了。
“她她,她不是……”班主瞳孔缩小,突兀着眼,神色似乎又惊又喜,他定了定神:“没办法了,先上台再说。”
龙月就这样稀里糊涂被一人送上台,席间的每一寸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众目睽睽之下,龙月的一头银发引起不小的骚动。
“这人不是木兰姑娘啊……”
“她是谁啊,生得好奇怪……”
对面阁楼雅座中的金老爷亦是蹙眉望着这一切。
此时,龙月心中已将那个班主骂了千百遍,也将移花宫中曾教她习琴的妙琴仙子谢了千百回。
隔着面纱,她咬了咬唇,淡然坐在琴案前,手拨动琴弦……
琴声委婉连绵,犹如山泉-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
她朱唇轻启,嗓音干净澄澈,一曲《越人歌》悠扬婉转,犹如天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美.妙的音符在琴弦上潺潺流淌,如林间的徐徐清风拂过翠竹,缭绕耳际,久久不绝。
小优伶双手捂着唇,痴痴地听着龙月的吟唱,早已忘了要幕后演奏这回事。
寻音坊的坊主站在阁楼里,细细地看着台上的女子,手中的茶已经凉透,眼中闪着复杂的神色。
曲罢,席间一阵沉默,随着金老爷有力的鼓掌,须臾,掌声雷动,还有不少男子起身吹口哨。
龙月叹了一口气,提起裙摆赶紧退到幕后,她摘掉面纱,急着去找杨池蕊,不料与一个宽大的膛撞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