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后，程强又回到乡中心完小读书了。
开学的第一节课，语文老师肖玉就叫全班同学写一篇作文，题目是寒假趣事。要求在一节课内完成，一下课就交。肖玉老师还提了几点具体的要求：1、要求语句通顺；2、内容生动具体；3、不能写错别字；4、要写250字以上。
紧接着，同学们都按老师的要求写作文了。程强咬住笔杆苦苦思索着：寒假里发生那么多的事情，到底写哪一件呢？他想来想去，最后决定写挖冬笋。他在作文本上这样写道：寒假里的一天上午，我和大叔谢岩石到村子后面的竹林里去挖冬笋……他把挖冬笋的全部经过都写了下来。快到下课的时候，他数了数自己写的作文的字数，已经有二百五十五个字了。还超过了五个字，他沾沾自喜地把作文本放在桌面上。他用眼角的余光斜视了一下旁边的同学，只见他们都还在拼命地写。
程强注视着站在讲台上的肖玉老师。肖玉老师已经有五十多岁了，高高瘦瘦的身上穿着一套灰色的旧中山装。头发花白，黑黑的眼球深深陷进眼窝里，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眼镜，突出的颧骨使他显得十分消瘦。
“当当……”下课铃响了，四十六个同学都把作文本放在课桌上，由科代表分组整理好再统一交给语文老师肖玉。下课后同学们都到操场上去玩了。有的同学在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有的同学在捉迷藏；有的同学在踢毽子；有的同学在猜谜语；还有的同学打乒乓球。唯独程强站在教室门口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玩。他显得死气沉沉，没有少年人那种朝气。其实，他也想和他们一样在操场上痛痛快快地玩。可是，有谁愿意跟他玩呢？大家都不想接近他，好像跟他交朋友会降低自己的身份，会给自己带来晦气。程强也不想勉强别人来与自己交朋友，他不想连累别人。也不幻想有人会成为自己的朋友，只要他们不嘲讽自己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他还敢奢望什么呢？
过了几天，语文老师肖玉给同学们上作文讲评课。他把作文批改情况都记录在一个本子上的。在讲评作文前，他首先把前几天写作文的情况总结了一下。他扶了扶老花眼镜后说道：“上次作文从总体来看还算不错，有几个同学的作文写得比较好：、班长、副班长、学习委员、语文科代表。这几个同学的作文写得很生动具体，语句通顺，错别字少。”
个子矮小的程强坐在教室的第一排，离讲台很近。他清楚地见到讲台上的作文本分三叠放的，有一叠放着四本，有一叠放了五本，其他的都放在另外一叠。程强想自己的作文本到底是放在五本那一叠，还是在那一大堆里，那四本里肯定没有自己的份了，是写得最好的那四个同学的作文本。
随后，肖玉老师在四本作文那一叠里拿了一本。他用竹枝似的手指掀开作文本，声情并茂地读了起来。读完后他称赞道：“同学们，班长的作文写得多么好呀！”班长受到老师的表扬后脸上露出甜蜜的微笑。肖玉老师还读了副班长、学习委员、语文科代表的作文，对他们的写作水平给予很高的评价。
过了一会儿，他指着那五本作文本说道：“这五位同学的作文写得比较差，语句不通顺，错别字多，内容干巴巴。其中程强写的作文最差。”自尊心极强的程强受到老师的批评后，他的脸红彤彤的，他羞愧得无地自容。他把低着头不敢抬头看老师一眼。老师把作文本发下来了。程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慢慢地打开自己的作文本。只见作文本上画了许多圆圈，写满了红色的字。老师在每行后面的空白处写上改正了的字。还在作文后面写上评语：1、本文语句不通顺；2、错别字多；3、内容不生动；4、没有体现趣事这个主题。
程强把自己写的作文看了一遍又一遍，他觉得老师修改的内容比自己写的还要多。当时，他心里虽然很难受，但他对老师没有怨恨，反而对老师充满了敬意。程强心里想：老师在自己的作文本里密密麻麻写了那么多字，添加了那么多内容。那要费多少心血，花多少时间呀！
肖玉老师住在孔桂义的隔壁。他知道程强是学区主任孔桂义的外甥。有时他们闲谈时会谈到程强的学习情况。孔桂义了解到程强的学习情况后，他找程强谈了一次话：“程强，听老师说你在学习方面还不够认真。写起作文来，内容空洞，错别字相当多。语句也不通顺。你以后要认真学习呀！”
程强低着头站在舅父面前，他眼里含着眼泪，不知如何是好。只是默默地站着，什么也没有说。
其实，程强也想把学习gao好。只是每次上课时，他坐在教室里精力就是难以集中。他的脑海里总是想着下课后，如何应付那些调皮鬼的嘲讽。他每天战战兢兢地在学校里学习生活，他的内心充满恐惧。他时刻背着沉重的思想包袱。心中的这些苦楚能够向谁倾诉呢？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自己内心的痛苦。他每天都在饱受痛苦的煎熬。有多少次他想离开这所学校，但他没有勇气这样做。每次，他想到父母对自己期望，就又打消了退学的念头。他就这样在烦恼和痛苦一天天地度过。
每次受到老师批评后，他的内心就增加一些痛苦。他在同学心目中就越没有地位，那些调皮捣蛋的同学就又多了一些取笑他的资本。他学习成绩越来越差了，每次考试都是三四十分,连最拿手的数学也只能考四十七八分，很难突破五十分。
肖玉老师对程强也越来越冷淡了。有一天早上，程强回到教室里打算写作业，他发现自己的两支钢笔不见了。他想肯定是被别人偷走了，他感到自己很无助，没有笔怎么写字呢？他想借助肖玉老师的力量帮助自己查找丢失的钢笔。于是，他哭丧着脸来到老师办公室，把自己丢了钢笔这件事告诉了肖玉老师。肖玉老师不但不帮他寻找，还落井下石地说：“你的脑袋怎么没有丢掉？”程强好像突然被别人当头一棒，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头昏目眩。他唯一的希望一瞬间就破灭了，他感到非常绝望。他对肖玉老师的那点敬意突然间就消失殆尽了。他对肖玉老师产生一种反感心理。孩子一旦对某个老师产生反感后，他就会讨厌这个老师，甚至会讨厌老师所教的学科。
后来，程强向同学借了一支圆珠笔，应付式地完成了老师的布置的作业。从此，肖玉老师的课他没有心思听了。老师讲到哪里他都不知道。有时老师向他提问，要么一问三不知，要么答非所问。老师越来越讨厌他，他就越来越没有心思听老师讲的课，这样一来就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程强的一切都在向坏的方面发展，他甚至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理，脚踩西瓜皮滑到哪里算哪里。他再也不怕被开除了，他甚至希望学校开除他，对于他来说，离开这所学校是一种解脱。下课后，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躲在教室和宿舍里了。一下课他就跑出去疯狂的玩，他不怕别人嘲讽了。因为他随时做好了打架的心理准备。反正自己不想在这里呆了谁要来找茬就来吧！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谁打了他，谁就没有好日子过，自己被开除还可以拉一个垫背的，怕什么。
程强变坏了。他讨厌学习成绩好的同学，与班上最调皮的那个同学成为了好朋友。他觉得与调皮的同学交朋友，不会被别人欺负，好像找到了保护伞。说来也奇怪，自从他和调皮鬼成为了好朋友后，欺负他的人就减少了。有些胆小的同学还有点怕他，不敢惹他，甚至还躲着他。他好像找到了一点点自信，最起码欺负自己的人减少了，因为有人在为自己撑腰。
有一次，有个同学来嘲讽程强，被程强的朋友知道了，他的朋友把那个同学打了一顿，打得那个同学流了一些鼻血。老师只是批评了那个调皮鬼一顿，并没有把他开除。因为那个调皮鬼的舅父在乡农村信用社上班，他的舅父来学校里向老师求了情。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程强通过这件事后，他与这个调皮鬼就更加形影不离了。他坚信自己的选择是对的，他悟出了一个道理：在学校里你越软弱，就越受别人欺负。有些同学专门挑软柿子捏。
程强自从与这个调皮鬼交上朋友后。虽然学习成绩没有上去，但他以前那种恐惧心理却消失了。他也打消了离开这所学校的念头。他觉得自己找到了靠山，老师不能帮他解决的问题，同学帮他解决了。再也没有人敢偷他的笔了。那个调皮鬼对程强说：“谁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来收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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