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六这时候才回过头来,颤颤抖抖的对狄景晖说道:“狄……狄大人,我这兄弟实在是不争气的很,您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啊,就看在我为咱河东村麦田出了一分苦力的份上,饶了他吧。”
狄景晖心里一乐,为麦田出了一分苦力?也对,那些日子,要是没有王六和他手底下那些小混混,河东村的麦田还真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将肥料施过一遍来。
“滚吧。”狄景晖淡淡的说道。
王六如获大赦,点头哈腰,感恩戴德地拉着大汉就要灰溜溜的走。
“等一下。”狄景晖突然又开口喊到,“这位书生的房钱……”
“免了!免了!而且他可以随便住!住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那就好。”狄景晖呵呵一笑。
等到王六他们都走远了,狄景晖这才又转过头,重新面对着书生。
还没等狄景晖开口,书生已经离开画摊,走到狄景晖正前面,弯下腰,行了个大礼,毕恭毕敬的说道:“吴道子谢过公子救命之恩。”
狄景晖一怔:“你……你说你叫什么?”
“小人吴道子啊。”书生有些莫名其妙。
“我去!画圣吴道子!”狄景晖差点喊了出来,没想到自己今天,竟然在这小小的台前县,遇到了后世鼎鼎大名的吴道子。
此时,狄景晖脑海里,张择端点了点头,老气横秋地说道:“嗯嗯,怪不得,原来是吴道子前辈。”
狄景晖翻了翻白眼,心想,你就在这吹吧。
伸手将吴道子搀扶起,狄景晖满脸笑意,搓着手问道:“不知先生现在有何大作?《送子天王图》画出来了么?”
吴道子挠了挠头:“送子天王图?是啥?”
狄景晖一愣,心想自己也太着急了,眼下的吴道子还是个落魄的书生,后世的那些传世之作,哪一个不是在他中年时候画出来的。
吴道子将画摊上的画卷全都塞到狄景晖手中,不好意思的说道:“先生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眼下,我一贫如洗,实在不知拿什么报答先生。只有将这些画卷赠与先生,希望先生不要嫌弃。”
狄景晖心想,我哪敢嫌弃呀,这些画,拿到后世去卖,哪一副不都得卖出个天价。
就算不在后世,等过上十几二十几年,吴道子成名了,他的这些年轻时候的画作,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狄景晖也不跟他客气,痛痛快快的收下了。
然后,他笑眯眯的盯着吴道子,咧开嘴道:“那个……你能不能给我画一幅肖像画……”
吴道子大喜:“没问题,这是在下的荣幸!”
说着,便铺开一张白纸,沾上墨,照着狄景晖画了起来。
半晌,狄景晖端着这幅自己的肖像画,笑得合不拢嘴。
这下赚大发了,这可是画圣吴道子给自己画的啊,若是流传下去,必然成为跟《送子天王图》一样的名作。
狄景晖呵呵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送你一副画吧。”
“先生也懂丹青?”
“略懂吧。”说着,狄景晖拿起吴道子的画笔,略微思考了片刻。
“我就将这街景,画下来送给你吧。”
只见狄景晖手握画笔,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面色格外的严肃,眼神里流动着精光。
当吴道子手捧着这幅台前县街景,不禁愣住了。
房屋、树木、花草,甚至连那两头石狮子都惟妙惟肖。
不对!更绝的还在后面!
街上的每个人,仿佛都活在了这幅画中。
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各不相同!
吴道子愣住了,他激动地热泪盈眶,深深地跪拜下去:“先生大才,求先生收在下为徒,我愿终生跟随先生学画。”
狄景晖心想,张择端是何人,是最擅长画风景的人,一副清明上河图,流芳百世,为世代所追求,堪称无价之宝。
将这小小的台前县画在纸上,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将吴道子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迈步朝远处走去。
吴道子怔怔的望着狄景晖远去的背影,心里隐隐有些失落。
“难道是先生觉得我没有天分,不愿收我为徒吗?”
突然,一道声音从远处飘飘传来。
“做最好的自己,不要走他人的路,你永远都是你自己的骄傲。”
吴道子良久的站在街上,犹如一尊石像。
他的脸上,两行热泪滚滚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