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顾相爷在心里偷偷地敬佩我?”神 墨的面上流露出受宠若惊的姿态。
顾珏清笑着点了点头,“我是挺佩服你的……好了,咱们是不是应该去布置陷阱了?”
“在大堂的各个角落点上迷魂香,所有进来的人都会中招。”神 墨道,“点完之后,咱们把大堂的门关上,再把烛火给灭了,让路过的人以为这家店打烊了,他们自然就不会误闯进来,等着钱小公子引刺客过来就好。”
“好。”
两人走向大堂,中途神 墨递给了顾珏清一个药丸,“把这个药丸含在嘴巴里,可以不受迷魂香的影响,在点迷魂香的过程中,我们也会吸入香气。”
顾珏清把药丸含在嘴巴里,霎时,一阵清凉感席卷过舌尖,连鼻子都通畅了几分,她不禁感慨:这迷魂香的解药吃起来像薄荷糖。
这一头,二人在大堂内布置陷阱,另一边,装扮成顾珏清的钱司辰行走在街道边,一双眼睛四处张望。
神 墨说,敌方是四个高大的黑衣人,应该还在这附近,让他在附近两条街道上找一找。
若找不到黑衣人,他无功而返,他与神 墨之间的协议也就不算数了。
神 墨帮他的前提,是解决掉那四个刺客,因此,他也十分希望那四个人会出现。
走了大概半条街,他觉得有些口渴了,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一家茶馆还没打烊,便走向了茶馆。
只是喝杯茶,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而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走近茶楼大门时,一抬眼就看见靠窗的桌子旁,有四个人围桌而坐,那四个人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色衣裳,体型健壮。
他立刻警觉,这四个人就是神 墨的目标了。
四个人当中,两人背对着他,两人侧对着他,有个人似乎是用余光看见了他,一个转头——
四目相对。
他能看出对方愣了一下子,显然是没有想到他会出现在门外。
趁着对方发愣的时间,他转身就跑。
对方回过神 ,立即站了起来朝着其他伙伴说道:“顾相刚才就在门外!快追。”
其他人听这句话,也纷纷起身奔出大堂。
街道之上冷冷清清,钱司辰奔跑的身影一下子就落在他们的眼里。
四个人一边追着,一边交谈。
“怎么就只有顾相一个人,不是还有个穿蓝衣的帮手吗?难道是因为看不见才没跟他一起同行?”
“白纱烟只要用清水洗洗就行了,他自己用的东西,总不会连解决方法都不知道吧?感觉有古怪。”
“你确定前面那个人是顾相吗?”
其他三人并没有看见顾珏清的正面,最先站起来的刺客说道:“我哪会连目标都认错?我确定我看见了顾相,不会错的,你们看那人的背影。”
其余人注视着前边奔跑的身影,穿的确实是顾相之前穿的衣服,身形也符合。
“就算那个穿蓝衣服的也在,他们两个加起来也不是咱们四个的对手,眼下只有顾相一个人,和咱们对上,他根本就没有胜算。”
刺客们眼见着与前方那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脚下的步伐不禁又加快了几分。
再快一点,要不了多长的时间,他们就能追上顾相了。
由于之前吃过了白纱烟的亏,他们担心对方会故伎重施,清洗过眼睛之后,便背了水袋在身上。
如果顾相真的再用上那一招,他们可以立即解开水袋往眼睛上冲。
钱司辰听着身后的动静,脚下的步伐一刻没有放松。
离珍味楼,还有一段距离。
他们此刻是逆风而跑,一旦他转身撒出粉状的东西,夜风就会把粉末糊在那些人的脸上。
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打开了事先准备好的那罐辣椒粉,朝着身后的人迎面一撒——
夜风卷着粉末,霎时就吹进了刺客们的眼睛里。
“咳!好辣!”
“呛死了——可恶。”
钱司辰挑了挑眉,继续跑。
珍味楼的厨房里,佐料的种类多得数不清,他挑选的是最辣的辣椒粉。
刺客们随身携带了清水,一边继续跑着,一边往眼睛里灌水。
眼睛被辣得难受,脚下的步伐也就跟着慢了一些,好不容易等眼睛里的辣感退了一些,他们发现,他们与顾相之间的距离又拉远了些。
刺客中的一人提议道:“咱们别跟在他身后跑了,上房顶,等超过他的时候直接跃下去,一刀解决。”
其余刺客觉得这个主意甚好,便纷纷跳跃而起,落在街道边的民房屋顶上。
有人灵光一闪,弯腰捡起瓦片就朝着大街上的那道人影砸下。
钱司辰听见身后的破空声,并不回头,下意识就朝着旁边一躲。
“啪”的一声,瓦片在他身后碎开。
刺客们一击不中,并未放弃,继续捡瓦片攻击他。
纵然钱司辰反应灵敏,也来不及躲过一块又一块瓦片的攻击,片刻的时间过去,他身上已经挨了两下。
肩膀和胳膊上都被砸到,衣袖被瓦片割破了,夜风拂过,冻得伤口疼痛。
手臂上被瓦片割开的伤口大概有一寸多长。
前边不远处就是珍味楼了,他再坚持一会儿便好。
才这么想着,忽然听到寂静的空气中响起一阵尖锐的哨声,那声音似乎就在身后不远处。
起初他也不太在意,只以为是谁闲得无聊大半夜吹哨子,可他没有想到的是,那哨声一响起来,久久不停歇,且节奏变化没有规律。
心里虽然有些好奇,却也懒得回头去看。
对他来说,当务之急是快点儿回到珍味楼。
奇异的哨声没有引起他的重视,屋顶上的刺客们却是一个个地都变了脸色。
只因为这奇异又漫长的哨声,让他们想起了关于蝶王的传言。
一名刺客没忍住好奇心转过了身,目光中浮现出一丝惊惧,“那些……是不是蝶王的蝶群?”
蝶王召唤毒尾蝶的哨声变化无常,属于他和毒尾蝶之间的交流,任何人无法领会。
听说,有人试图练习蝶王的哨声,想从蝶王手里抢蝶群,可蝶群竟然认主,不是单单只认哨声。
哨声,传达的只是命令,外人无法将蝶群据为己有,因为没有人知道蝶王豢养蝴蝶的方法,即使学会吹哨,也无法号令蝶群。
刺客们脑门后都冒出了冷汗。
只因为他们看到月色下黑压压的蝶群朝着他们呼啸而来。
“蝶王为何会出现在附近?这群蝴蝶的目标是我们吗?”
一开始看到蝴蝶,他们想的是:蝶王或许也在附近进行任务。
可当他们看见蝶群朝着他们飞来时,便无法保持镇定了。
钱司辰在奔跑的过程中,听见街边屋顶上的人叽里咕噜地说话,压根就没听明白他们说些什么,却能听到几个清晰的字眼。
“蝶王”“蝴蝶”,这几个字很关键。
蝶王的大名,他也是知道的。
他终于好奇地回过了头,而这么一回头,就让他看见了不可思 议的一幕。
黑压压的一群蝴蝶从夜空中掠过,队伍格外整齐,很快就围在了刺客们的周身。
那画面真是稀奇又诡异。
钱司辰的步伐停了下来。
屋顶上那几个人试图驱赶蝴蝶,却只是徒劳无功。
“蝶王,我们跟你井水不犯河水,为何要让蝴蝶攻击我们?”
“难道你是要护着顾相吗?既然你出马了,我们不跟你争,你放我们离去吧。”
“大家都是刺客,相互得有个体谅吧?你不分青红皂白就使唤蝶群攻击我们,在道义上也说不过去。”
“道义?”空气中响起一声冷哼,“跟我提什么狗屁的道理,你们难道没听说过我是个恶人吗?”
钱司辰朝着声音的来源处看了过去,只见屋檐下的阴影处走出一道修长的人影,那人的步伐十分缓慢,开口的语气慢条斯理却冰冷如水,“本来我是可以不对你们赶尽杀绝的,可你们把顾珏清砸伤了,我不高兴,就不能放过你们。”
“蝶王,做刺客这一行你应该明白,我们都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们与顾相无怨无仇,追杀他也只是为了混饭吃,既然你要保顾相,我们不与你作对,你放过我们这一回,我们不再追杀顾相可好?”
“如果你觉得还不够满意,我们每个人都在自己肩膀上划两道口子,就当做是给顾相的补偿。”
蝶王听着刺客的话,笑了一声,“你们还真是够机灵的啊,懂得知难而退,可惜,我这个人特别不喜欢给自己留后患,今天若是放过了你们,你们肯定要记仇的,我将来要是落个难,你们八成会火急火燎地来羞辱我,为了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我就只好对你们赶尽杀绝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的哨子已经含在了嘴里,狠狠地吹了一声。
蝶群顿时躁动,毫不客气地攻击着屋顶上的四个人。
四个人发出惊呼声,手忙脚乱地拍开身上的蝴蝶,拍开手臂上的,防不过后背的,挥开头上的,又防不住腿上的。
“蝶王,你不得好死!”
“你的仇家那么多,你的下场绝不会比我们痛快,我们在地底下等着你!”
声声谩骂在空气中回荡,蝶王不甚在意道:“说不定等我下阴间的时候,你们已经投胎成了猪狗牛马。”
钱司辰望着蝶王,心道一句:果真名不虚传。
冷酷、凶恶。
用轻描淡写的口气,说出残忍无情的话语。
“等会儿,问问他们雇主是谁?如果他们愿意说,就饶过他们的性命吧。”
钱司辰这话当然只是随便说说。
先忽悠着刺客们说出幕后主使,再把他们赶尽杀绝。
“有道理。”蝶王跃上了屋顶,朝着四人问道,“是谁雇你们来杀顾相的?说出来,我就给你们解药。”
刺客们嘴里的谩骂声早已变成了痛苦的闷哼。
“不要相信他。”有人说道,“说出来他也不会给解药的……”
“不会的,这样吧,我先救一个。”蝶王说着,很爽快地从身上掏出了一个药瓶,倒出一颗药,揪起一个人就喂进他的嘴里,“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你身上的这些伤口很快就不会疼了。”
那人闻言,犹豫了一下
蝶王给了解药,等于给了生的希望,如果再不说,无疑是找死。
说了不一定能活,不说就一定得死,权衡利弊,他终究开口说道:“是礼部尚书……”
“哦,知道,那个叫蔡士常的是吧?”
“正是。”
“谢了啊,看在你识实务的份上,我给你个痛快。”蝶王冲他笑了笑,忽然伸手扼住了他的喉咙,用力一拧。
对方瞪大了眼睛,目光中还带着吃惊。
“我说了要给你解药,可我没说要放过你呀。这也不算是出尔反尔。”
其余三个人躺在屋顶上瞪着他。
由于夜色黑暗,蝶王自然看不到他们凶狠的目光,却也能猜测到他们的怨气与不甘。
他们受到毒尾蝶的攻击,身上诸多伤口,又痛又痒,还得好一会儿才能咽气。
“看在都是同行的份上,我就不让你们受尽折磨而死了。”蝶王叹了一口气,“我把你们一个个都掐死吧,比较痛快。”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也真的动上手了。
解决完刺客之后,他又一次吹响了哨声,蝶群们重新在半空中排列整齐,如潮水一般向远处退散了。
它们来得快,退得也快,钱司辰目睹了完整的经过,依旧觉得有些不真实。
神 墨在珍味楼设的那个陷阱,无用武之地了。
“诶,你的伤势要不要紧?得赶紧处理一下。”蝶王已经从屋顶上跃下来,走到了钱司辰的身旁,“这个时辰,你为何会单独在外面?下次出门还是把你的护卫给带上吧,若非我及时赶到,只怕你没那么容易脱险。”
不等钱司辰说话,蝶王已经抬起了他的胳膊,看见他胳膊上的伤口,脸色又冷了几分,“刚才你听到了吧?雇佣刺客的是那个姓蔡的尚书,我下次找个机会把他杀了,给你出出气。你这伤口很痛吧?得赶紧处理一下,我家里有消肿止疼的膏药,涂了之后不会留疤痕,对女子来说留下疤痕是很丑陋的,别耽误时间了,走吧,去我家涂药。”
钱司辰被蝶王拉扯着迈开了脚步,脑子里还回响着那一句——
对女子来说留下疤痕是很丑陋的。
蝶王为何要对顾相说出这一句话?
顾相若是个真男儿,这句话说出来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令人觉得一头雾水。
反之,顾相若是女子,这句话说出来就很正常了,意在强调不留疤痕的重要性。
蝶王很关心顾相身上留不留疤痕。
蝶王对于顾相的维护和关心,还有那语气中的柔和……无一不在说明,他是在乎顾相的。
不是兄弟之间的那种在乎,兄弟之间的情感不会如此细腻。
这应该是男女之间的感情。
钱司辰在脑海中理清了思 绪,依旧觉得万分惊奇。
堂堂一品大员,天子宠臣,竟是个女扮男装的?
之前还真没看出来……
“你今晚怎么都不跟我说话?”蝶王的声音再一次传入耳膜中,“我关心你,你还不理我吗?”
钱司辰开口道:“多谢你出手相助。”
“你的声音好像不太对劲。”蝶王的脚步顿了顿,“你的嗓子怎么了?”
钱司辰没有接话。
知道顾相女扮男装的秘密,对他来说其实是有点儿危险的。
如果蝶王知道眼前的人不是顾相,可能会……杀人灭口吧?
蝶王要带他去上药,接下来还得继续跟他交流,他能拖个一时半刻,到最后还是得穿帮。
为了防止蝶王对他下手,他得想个主意……
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