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膛枪时代火枪兵的战术,其实是有两个路线的,一个是追求火力密度的排枪战术,俗称排队枪毙。一个则是追求精度的狙击战术,又称为散兵战术、轻步兵战术或猎兵战术。
而这两条路线并不是对立的,而是互相协同配合的。在军事史上,很少有哪支强兵可以靠一个兵种去包打的。
蒙古人的骑射不行,英吉利的龙虾兵也不行,拿破仑的大炮同样不行。
如果只有打排枪的列兵,没有能够用来掩护列兵阵型的散兵,那么列兵就很容易遭到枪法出众的对方散兵的狙杀。
如果没有炮兵、骑兵,那仗就更不用打了。只会排队枪毙的步兵还不得被轰成渣啊
至于用蒙古骑兵高超的骑射技术去对付一支诸兵种合成的近代军队,任凭你技术多好,也是死路一条。
弓箭也许可以和使用普通滑膛枪,也没有经过长期射击训练的列兵对射一会儿。
但是遇上装备了精品滑膛枪甚至线膛枪,射击技术一流的散兵,那可就惨了。那不是活靶子了
顺便提一下,滑膛枪的精度并不是后世人们想象中那么差的。根据西方十六世纪、十七世纪以及十八世纪的大量记载。如果使用质量上乘的滑膛枪,再加上和枪管间游隙较小的弹丸,再使用固定的枪架,再加上优秀的射手,在170米的距离上打中单个人体是不成问题的。
当然,符合要求的火枪和火枪兵都比较难得,而且昂贵
所以如今的西宋和大蒙古,也都是多兵种协同的打法。
在西历1217年7月17日清晨的亦列堡,当清晨的阳光洒落,当弥漫在战场的烟雾被西北吹来的劲风驱散,当战场上混战的双方开始在金鼓声中后退整队之时。一场多兵种协同配合的冷热兵器交替时代的战役,很快就要打响了。
拖雷本可以趁着对方稍稍后退整队的机会撤离战场的,但是他偏偏鬼迷了心窍。觉得现在天也亮了,烟也散了,宋军还离开了有利地形,跑到“平房区”外的草地上布阵了。
而且离开预设阵地出来野战的宋军人数看着也不怎么多,队形还有点散乱他们当然是精锐了,要不然也不会把大蒙古的勇士揍那么惨。
但是这样的队形,还大摇大摆的从“平房区”里开出来,显然是轻敌了。
骄兵必败
拖雷也是久经战阵了,看见宋军松松垮垮的样子,就知道还有的打
所以他当机立断就决定再打一仗哪怕不胜,打个两败俱伤,也能让铁木真的主力安全撤退。
铁木真这次带来的20万大军并不都是机动性很强的蒙古兵,而是一半蒙古兵,一半波斯兵。
现在蒙古兵是可以骑着马撒开蹄子跑路,可是波斯人怎么办不能把他们丢下啊铁木真现在是波斯国王,而追随他到亦列堡的10万波斯兵基本上都是忠诚的光明教徒,是铁木真在波斯的统治基础。
如果在撤退过程中被追击的宋军大量杀伤,是非常不利的。
另外,铁木真的大军还携带着大量的牛羊,它们不可能和骑兵一样日行一百多里。如果铁木真的主力在撤退过程中过于匆忙,丢弃了牛羊,部队很有可能在退到碎叶何河谷地带后断粮。
再三权衡之下,抓住对手的破绽,打一个漂亮的后卫阻击战,显然是上上之选。
西历1217年7月17日,卯时三刻。
亦列堡以西的草原上,大约一万西宋军和不到两万大蒙古军,已经布阵完毕了。
作为战场的这片草原并没有被放火焚烧过,因为昨晚铁木真的本阵就在这一带。蒙古人放火烧草原也不能把他们的大汗给烫着啊。所以这一带就没过火,到处都是半人多高的枯草。这样的地貌,对于拥有大量“枪大夫”的宋军是非常有利的。
所以宋军方面的主将杨铁心就将自己的16队神枪手,以散兵队形布置在己方主阵线的前方拖雷看到的散乱队形,就是这些枪大夫摆出来的。
其实他们只是散,根本不乱
在散乱的枪大夫身后,杨铁心则摆出了传统的大方阵。也就是以长枪方阵为核心,以火枪手方阵为羽翼,长枪方阵前方再布署炮队的,骑兵则分布在大方阵的两侧。
这种类似于历史上西班牙大方阵的打法,在这个时空已经流行了几十年了,不过还没有到被淘汰的地步。
这是因为燧发滑膛枪还没有出现,而火绳枪在实战中的射速终是太慢,所以使用长枪冲阵的空间还是蛮大的。
另外,套筒刺刀也刚刚在东方出现。西方战场上的火枪兵仍然没有装备刺刀,还是火枪加钉头锤加砍刀的组合。
所以火枪兵的肉搏能力和防御骑兵的能力都不足。
而在战场的另一边,拖雷也完成了布阵。
他有约一万蒙古兵,属于他自己的万人队。
拖雷手中还有一万波斯不死军,这支军队用了早先波斯帝国王牌精锐的名号。成员都是由信奉光明神的波斯贵族子弟组成,装备的主要武器也是火绳枪和长枪。由铁木真的幼弟别勒古台指挥,现在也摆出了经典的大方阵。只是没有可以充当狙击兵的枪大夫。
而拖雷亲率的蒙古兵,则散布在波斯不死军的侧翼和后方。
另外,昨晚上掩护怯薛军进攻“平房区”的几十门大炮还没有被钉死火门,也参加了17日上午的交战。
交战照例就是由炮战开始的
辰时一到,蒙古人的火炮首先开始轰鸣。紧接着,宋军的大炮也开始还击。
双方的炮弹,在战场上你来我往,纷纷砸落在了对方的长枪大阵或炮兵阵地周围。激起了一阵阵的沙尘,还不时有炮弹落入人群,将双方的战士撂倒了一堆,圆滚滚的炮弹从人的身体上划过,顿时就是骨断筋折,甚至有人的脑袋和肢体被一下打爆,惨叫的声音和血腥的气味在战场的前沿弥漫。
不过炮击对魏文翁这样的枪大夫是无效的。他们是散兵,不必列阵对敌,自然也不需要直挺挺站着挨炮击了。所以大炮一响,他们就全都换成了半跪姿态,矮了半截,躲在草丛里面,不怕炮弹了。
而站着挨炮击真的是一件让人头皮发麻的事情,可也是非常无奈。
这是因为双方的战斗序列中不仅有炮兵、长枪兵、火枪手,还有许多能够发动猛烈冲击的骑兵。
而且在战场上指挥长枪兵、火枪兵组成的大方阵也不容易,命令的下达到执行有个过程,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在这个过程中,对方的骑兵多半已经冲到跟前了
所以在大部分情况下,步兵指挥官都不愿意让部下蹲着或趴着避炮。
当然了,这年头的大炮杀伤力也有限,今天战场上的几十门大炮对轰上半天也不见得能打死几百人。对于参加今天这场战役的三万多人来说,实在不是一个大数目。
如果有一方在炮战中承受不住,教科书式的应对方法,则是将步兵投入进攻在长枪方阵时代,先进攻的一方,往往要承受对手的火炮发射的霰弹和火绳枪的齐射打击。显然是有点吃亏的。
但是己方人数较多,而且骑兵又拥有绝对优势的话,先发起攻击的胜算还是蛮大的。
所以在发现己方的火炮射击精度和射速明显不如对方后,拖雷立即就下令波斯不死军从正面发起进攻,同时又命令自己麾下的蒙古骑兵开始向对方的两翼和后方迂回。
虽然拖雷的蒙古骑兵也不可能去强攻宋军的长枪阵,但是这样的迂回会迫使宋军分散兵力在自己的两翼和后方。甚至有可能摆出一个巨大的空心方阵。这样他们能够运用在正面的兵力就不足了,也许只有2500人,面对10000波斯不死军的攻击,2500宋军是无论如何都抵挡不住的。
可是拖雷却漏算了2000个鬼鬼祟祟半跪在草丛中的枪大夫。
在17日白天的战斗中,他们又一次成了决定胜负的因素。
当面蒙古军的进攻开始时,宋军的反应似乎就按照拖雷的剧本进行的。大方阵果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空心方阵。而少量的骑兵则汇集成了一个大队,向蒙古骑兵右翼的外围冲去这是为了让骑兵跳到外围,伺机对蒙古人的炮兵阵地或波斯不死军的背后发起突击。
至于骑兵对决,可不在杨铁心的计划当中。他的骑兵数量太少,只有一个营。也不是重骑兵,而是担任侦察任务的轻骑兵。
而且他们的战马也不如对手蒙古人这个时空可阔绰了,骑得不是矮小的蒙古马现在叫奚马,而是以波斯马、阿拉伯马、蒙古马和欧洲的一些良种马混血培养而成的乌拉尔河马。
而西宋使用的战马则是以西极马、青唐马河曲马为基础,加上天津马混血而成的华山马。虽然也是良种马,但是和乌拉尔河马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
所以西宋的骑兵只能尽可能轻装以保证速度。因此只配备胸甲、头盔、马刀和一支短管滑膛枪。根本不是装备了全身甲胄、弓箭和长枪的蒙古骑兵的对手。
因此当西宋的骑兵跳出蒙古骑兵的合围,冲到外线活动的时候,拖雷根本没有意识到什么危险。
他身边还有一个蒙古千人队,怎么都能护住他的周全。
所以拖雷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波斯不死军发起的正面进攻上。
现在是10000人打2000多人,不可能会输吧
呯
一声枪响,距离宋军的空心方阵还有200多步的波斯不死军阵前,一个披着精美的冷锻甲的大胡子壮士,一下子向前扑倒下去了。
走在他周围的波斯人都是一怔这是怎么回事儿那么老远,是被什么打中的
呯
又是一枪
杀人进士魏文翁的线膛枪又一次打响,一百多步开外,一个波斯不死军的军官应声扑倒。
不死军遇上杀人进士,想不死都难啊
不过才死了两个人,不死军也不当回事儿,还是继续向前挺进。
走在不死军队形前列的是波斯火枪兵,他们使用的是大不里士和阿瓦士出产的重型火绳枪。就是共和八年式重型火绳枪的仿制品,这种火枪使用弹丸很重,理论上的射程不小。
可是在实际使用中,为了加快装弹速度,波斯人喜欢使用游隙较大的弹丸,因此存在漏气现象,使得弹丸的有效射程下降到不足50步。
如果使用游隙较小的弹丸,装弹就比较麻烦,枪大夫们可以慢慢来,但是打排枪的线列步兵可不能太慢。
所以线列步兵使用的弹丸和火枪,都要符合容易装填的要求。
对于有效射程的要求并不高,通常就是50步内,所以防止滥射一直都是火枪手指挥的关键。
可就在波斯火枪手距离宋军空心方阵还有100步开外的时候,出乎波斯人预料的事情发生了。
前方的草丛中忽然火光闪烁,硝烟喷吐,然后波斯人的阵前就扑倒了一大片
宋人的枪手居然能精确命中100步以外的目标
这可不是一支两支火绳枪在开火,而是近2000支火绳枪仅仅是第一波射击,就撂倒了好几百名波斯人。
波斯不死军的阵前,顿时乱成了一团。
而宋军的枪大夫们,很快完成了重新装弹,接着就是又一波射击
连续遭到打击的波斯不死军彻底陷入了混乱,恐惧的火枪兵不顾距离遥远,也不知道瞄准,就盲目扣动扳机,将滑膛枪中的弹丸发射了出去。
就在波斯人陷入混乱的时候,宋军那个空心方阵的正面突然开始大步向前,一步一步逼向了波斯不死军。
与此同时,宋军的大炮也开火了,不是向着正面的不死军开火,而是转移到了两翼,开火驱逐试图靠近的蒙古骑兵。
拖雷发起的攻势,就这样被宋军完全化解了。战场上的形势,顿时变得对蒙古人极为不利